是夜，月隐星稀，正是夜行者活动的好时机。
顾清风换上一身便于隐匿的深色夜行衣，如同一只融于夜色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避开增加的数波巡逻侍卫，再次来到了行宫西北角的废弃柴房附近。
他伏在一处屋脊的阴影中，目光如电，仔细扫视着柴房及其周围。白日里他已来过一次，确认并无任何异常，但那丝若有若无的违和感以及心底那份执着，驱使他必须再亲自查探一次。
观察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四周唯有风声虫鸣，并无任何异状。顾清风身形一动，轻飘飘落入院中，落地无声。他先是谨慎地检查了柴房门外和窗下，确实没有任何新的脚印或痕迹，仿佛真的无人来过。
他轻轻推开虚掩的柴房门，一股陈年积灰和霉木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屋内堆放着一些散乱的枯柴和废弃杂物，蛛网遍布，看上去荒废已久。
顾清风点燃一支小巧的火折子，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屋内。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地面、墙壁、堆放的柴薪……他甚至仔细检查了昨日他感觉那黑衣女子可能站立过的位置附近。
一无所获。
地面灰尘均匀，没有任何拖拽或重物放置的痕迹。墙壁也没有任何暗格或机关的迹象。一切都在诉说这里只是一处被遗忘的角落。
难道……真的是他多心了？昨夜那缕药香和那声异响，真的只是巧合？那位永宁公主，真的就只是表面看上去那般柔弱无助？
顾清风眉头紧锁，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消除，反而因为这种“过于干净”而更加深重。他行走江湖多年，深知越是完美的表象，其下可能隐藏着越深的暗流。
他熄灭火光，退出了柴房，正准备离开，目光却无意间扫过柴房后方不远处的一小片泥地——那里位于一处屋檐滴水之下，平日较为潮湿。
而此刻，在那片泥地上，他似乎看到了一点模糊的印记！
他立刻掠身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那是一个极浅的、几乎被夜露和微风抹平的脚印，而且只有大半个前脚掌的印记，似乎有人曾在此处短暂借力腾跃而过。印记很新，绝不超过十二个时辰。
最重要的是，这脚印尺寸较小，纹路奇特，并非宫中制式靴履，反而……更像某种江湖人常用的轻便软底鞋！
顾清风的心猛地一沉。
昨夜，除了他，果然还有别人来过！而且此人轻功极高，刻意避开了硬地，只在这极易留下痕迹的泥地处，因急切间微微借力而留下了这几乎不可察的一点破绽！
是那个黑衣女子！
她果然与行宫有关？甚至……可能就潜伏在行宫之中？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他的脑海：那位看似柔弱不能自理的公主，会不会……
不，不可能。顾清风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他亲眼所见，永宁公主那苍白的脸色、虚弱的气息、受惊的眼神绝非伪装。而且她久居深宫，如何能练就那般鬼魅的身手？
定是她身边潜伏着高手！或许是皇室暗中培养的影卫？但影卫通常不会使用带有明显个人特征的药香，更不会流露出那种……戏谑玩味的眼神。
就在他心绪纷乱之际，耳廓微动，敏锐地捕捉到远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几乎与风声无异的哨响——这是他与手下约定的紧急信号！
有情况！
顾清风立刻收敛心神，身形如烟，朝着信号传来的方向——行宫东南侧外墙疾掠而去。
很快，他在墙外一片密林中与两名手下汇合。
“少主！”其中一名手下压低声音，难掩激动，“我们按您的吩咐，暗中监视那处被查封的宅院以及清风客栈附近，果然有发现！”
“说！”
“约莫半个时辰前，一伙行迹可疑的黑衣人暗中潜入了那宅院的后巷，似乎在那被封的院子里寻找什么。我们不敢靠太近，但隐约听到他们提及‘密道’、‘入口被毁’、‘必须找到备用出口’等语！”
“还有，”另一名手下接口道，“我们在清风客栈外围蹲守，发现近日确实有几个形迹可疑、带有西域面孔特征的人在客栈附近出现，但并未入住，似乎只是暗中观察，目标……很像是冲着顾少侠您带来的那些人。”
顾清风目光一凛。果然！那伙绑匪还有同党！他们并未放弃，还在寻找密道和同伙！而那些西域人，更是证实了金蛇门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那些人现在何处？”
“那伙潜入宅院的黑衣人似乎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已经从城西方向离开，身手都不弱，我们的人已经暗中跟上。至于那几个西域人，暂时失去了踪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撤走了。”
城西？顾清风想起昨日追踪那密道出口，正是在镇外西面的乱林失去踪迹。
“做得好。继续跟紧那伙人，查明他们的落脚点和接头人。加派人手，盯紧清风客栈和所有通往城西的道路，一旦发现西域人踪迹，立刻来报！”顾清风果断下令。
“是！”
手下领命，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顾清风独自站在林间，月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线索开始串联起来了。绑架江湖人士的势力、西域金蛇门、神秘的密道、可能存在的皇室影卫、还有那位身处漩涡中心却看似一无所知的永宁公主……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隐藏在玉泉山下的巨大阴谋。
而他，武林盟主之子，绝不能坐视不管。无论是为了江湖公道，还是为了……心中那份对柔弱者的保护欲和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与探究。
他转身，目光再次投向那巍峨的行宫宫墙。
公主殿下，您在这其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您身边的危机，又到底有多深？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想要揭开所有迷雾的冲动。
而凝香苑内，洛云锦正听着琉璃的低声回报。
“阁主，顾清风的人果然盯上了那伙试图返回宅院寻找线索的灭口者，也已注意到那些西域探子。按您的吩咐，我们的人适当‘帮助’他们跟丢了西域人，但留下了指向城西乱葬岗方向的线索。”
“很好。”洛云锦指尖轻轻划过桌上的一张简易地图，落在城西乱葬岗的位置，“晋王的人行事谨慎，那密道出口定然隐秘。让墨尘在乱葬岗‘无意间’留下一点更明显的痕迹，比如……一块带有西域风格的碎布，或者一点特殊的药粉。”
“是。”琉璃点头，又问道，“那顾清风似乎对您……仍存有疑虑。他方才在柴房后发现了我们故意留下的半枚脚印。”
洛云锦唇角微勾：“无妨。让他疑，让他查。他查得越深，卷入越深，将来才能更好为我们所用。”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甚至……或许能通过他，将晋王勾结西域、残害武林同道的‘证据’，‘合理’地送到武林盟主面前。”
江湖正义，有时候是一把最好用的刀。
“属下明白了。”
“去吧，让戏台搭得更热闹些。”洛云锦挥挥手，重新拿起那本医书，仿佛刚才只是在谈论明日天气如何。
窗外，夜风渐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