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楚瑶停了一会儿，大胆说道：“女儿想让秋红管理账房……”
还未说完，郁明轩反对道：“不可，她帮你看账结果出错，说明她看账的本事还不到家。”
“她能出错足以说明她会，有些人想出错却连机会都没有，若父亲不放心，我可让卢文带一带秋红，相信她会令父亲满意。”
“管理账目之人向来是男子，秋红不过是个女子，听着都不适合。”
“陛下设置女官，女子连官都当得？为何不能管理家中账目？”
郁明轩可不敢说陛下的不是，一时被问住。
郁楚瑶继续说道：“秋红虽一时失误，可她看账的本事女儿亲眼见过，尤其是拨算盘，水平不在卢文之下，再被他点拨几次，管理家中账目肯定没问题。”
郁明轩终于找到反驳的由头：“这丫头的娘能买凶杀人，恐怕她的品性好不到哪里去？管理账房之人定要品性端方，才不会面对从手中过的银两而生起歹意。”
这个问题郁楚瑶仔细思量过，父亲问起她正好大胆说出心中所想。
“买凶杀人之事，父亲应该清楚到底是谁人所为，何妈妈冒着生命危险替主子担下罪名，足以说明她忠心事主，而下人的忠心又是父亲最看重的。有这样一位忠心事主的娘，秋红不会差。父亲同意女儿放了何妈妈，秋红心知肚明，出于感激，她自会一心一意做事。为了让父亲彻底放心，女儿派身边下人私下打探过，秋红因会管账，翠影轩的账目都是她负责，若是她手脚不干净，恐怕三娘也不会重用她。”
郁明轩开始对眼前的女儿刮目相看，他在朝堂上未有几人能争辩过他，可在家里竟然被最小的女儿说得难以反驳。
“你既看她顺眼，便按你说的办，她若出现任何差错，唯你是问。”
父亲第一次与她说了这么多话，还被她说服，郁楚瑶既激动又开心：“多谢父亲信任！”
“最后一件又是什么？”
最后一件比起前两件事来都困难，郁楚瑶只能先说出提前编好的谎言：“女儿每月初一、十五去尼姑庵时，空玄法师……”
郁楚瑶说话时有意观察父亲，他听到“空玄法师”的称谓时，脸色微动，便继续说道：“空玄法师对女儿说，她未出家前也是紫宸都富贵人家的姑娘，上面有个姐姐，姐妹关系相处得十分融洽，他的父亲也非常疼爱她们。当时她便时常想，若往后嫁人，定要选择一位爱女儿的夫君，可后来她却出了家。”
郁明轩听完，在心中自语道：“玉蘅，难道当初你是因为我不喜欢几个女儿才狠心离开我？”
见父亲沉浸在个人的情感中不说话，郁楚瑶便趁机仍继续说：“空玄法师的话对女儿触动甚大，女儿很羡慕空玄法师有个好姐姐，也羡慕她有个爱她们的父亲，也想着往后定要选择一位爱自己女儿的夫君，如同齐尚书那般……”
郁明轩听到此处，脸色愈加复杂，目光中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情：“你可怨父亲？”
郁楚瑶小心说道：“女儿不敢怨父亲，女儿不过是想让父亲多关心我和姐姐们，我……我们也想关心父亲，若……若连和煦院都进不来，女儿们再想关心父亲也无从实现。‘和煦’两字多好，父亲的和煦院就该其乐融融，而不该像现在这般冷冷清清。”
“这就是你想说的第三件事？”
郁楚瑶点点头：“是。”
“我累了，你下去吧。”
郁楚瑶只好起身拜别父亲。父亲虽未明确表态，但她相信，这一番话已在父亲心中激起波澜。
待女儿离开后，郁明轩又将放在一旁的画像展开，用手触摸着画像中女子。
“玉蘅，你为何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喜欢我对女儿们好些？你既喜欢，我便试着改变自己，希望楚瑶去尼姑庵时将我的改变告诉你，也许有一日你会回到我身边。”
他自语完，向外说道：“连生！”
连生进入屋内：“老爷，您有何吩咐？”
“你现在派人告诉几位姑娘，明日午时让她们来和煦院陪我用饭。”
连生不敢相信，确认道：“四位姑娘吗？”
“是。”
连生这才应道：“我这就派人去传话。”
郁明轩又想起一件事：“等一下！”
连生刚挪动的脚步立即收回：“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往后姑娘们来见我一律不要阻拦。”
连生虽诧异，却也觉得老爷突然变得像一位正常的父亲：“是。”
……
漱玉轩内，萧素娥正和郁婉欣聊见六丫头之事。
“你没把她笼络人心的话当回事是对的，她心里恨着我，又怎会拿你当亲姐姐？不过是装的而已，她现在最善于伪装。”
“可当时女儿一点儿不觉得她是伪装的，还差点儿相信她。”
“你忘了？她回来那日演得一出好戏，大家明明知道她满嘴谎言，又拿她没办法，你父亲甚至不让大家再提沉塘之事。”
“不过，她倒是给女儿出了一个好主意，她若是假意，又何必帮我？”
萧素娥被问住，一时想不通：“恐怕是你套话套得巧妙，六丫头没听出来，才傻傻帮了你？”
郁婉欣回想一遍她套六妹话的内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巧妙。
两人还未想清楚时，樱雪进来禀报道：“二姨娘，老爷身边的连生派下人前来传话。”
萧素娥以为老爷想念她，专程派人前来传唤：“快！快请进来！”
郁婉欣也高兴不已，赶快坐端。
下人进来后先行礼：“二姨娘，三小姐，老爷说明日午时让三小姐到和煦院陪他一同用饭。”
不是心中所想的那般，萧素娥先是一愣，随即高兴道：“知道了，明日必然按时前去。”
郁婉欣感到惊喜，父亲竟主动邀她去用饭，从未有过的事！又担心其他姐妹也有此等殊荣，于是问道：“单我一人陪父亲用饭，还是所有姐妹都有？”
下人回道：“四位小姐都去。”
母女两个又是一阵失望。
传话的下人走后，萧素娥想了想说：“你父亲让四个姑娘一同陪他用饭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他怎么会突然有此想法？”
郁婉欣觉得功劳在自己：“女儿昨晚拜访父亲虽未成功，却让父亲知道我想见他，恐怕才有了明日之事，可气的是妹妹们也因此受益。”
“娘怎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萧素娥疑虑完，放宽心，笑道，“管他什么原因，你明日去便是，也不要在意几个妹妹，尽管在你父亲面前表现好自己便是。”
“我本打算给父亲做对儿护膝，再绣上梅花，是不是不必再做了？”
“做还是要做，等做好后送给你父亲，他定会觉得你比三个妹妹懂事。”
“好吧，那我还做。早知有明日之事，就不该去清芷园，装出一副笑脸并不舒服。”
“做都做了，别再说后悔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