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夜色深沉,暗流涌动,而千里之外的边境重镇黑石城,却已率先被点燃了战火——一场不见硝烟,却更加凶险的情报与阴谋之战。
天机阁“玄部”精锐尽出,如同最精密的器械,开始无声运转。数日之间,数份关于鹰扬商号与北凛三皇子赫连勃勃勾结边境守将、走私军械的铁证,通过数条看似毫不相干的渠道,精准地“泄露”了出去。
一份详尽的账目副本,“意外”地被一位巡边御史的门客在酒肆拾获;几封密信的关键片段,赫然出现在与赫连勃勃势同水火的北凛大皇子心腹案头;甚至有一名自称从鹰扬商号叛逃的账房先生,带着一小部分核心证据,“慌不择路”地逃入了天机阁暗中控制的一座边境驿馆,恰好被正在附近调查另一桩案件的顾清风下属“偶遇”……
这些证据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引发了剧烈的爆沸!
巡边御史震惊之下,连夜撰写奏章,八百里加急直送京城!北凛大皇子如获至宝,立刻以此向三皇子发难,北凛朝堂内部顿时风起云涌,攻讦不休!而顾清风那边接到意外呈报的证据,更是坐实了此前落鹰峡的线索,让他将目光死死锁定了黑石城和北凛三皇子!
黑石城内,原本气焰嚣张的鹰扬商号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之中。北凛三皇子赫连勃勃得知消息后雷霆震怒,连斩数名办事不力的属下,严令鹰扬商号即刻切断所有明面上的联系,销毁证据,并派出麾下精锐暗卫潜入黑石城,意图灭口知情者、抢夺或销毁可能残留的罪证。
然而,天机阁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黑石城的暗巷、仓库、乃至戈壁滩上,接连爆发了数场短暂而激烈的搏杀。赫连勃勃派来的暗卫甫一入境,便仿佛撞入了一张无形的蛛网,行动处处受制,往往还没来得及找到目标,便遭遇了身份不明、手段狠辣人物的伏击。对方似乎对他们的行动路线、人员配置了如指掌,下手快准狠,绝不拖泥带水,得手后便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具冰冷的尸体和更多令人心惊的谜团。
几次三番下来,赫连勃勃损失折将,不仅没能挽回局势,反而留下了更多指向他的把柄。鹰扬商号东家在外出“避难”途中,其所乘马车惊马坠崖(现场留下了疑似被细小暗器击伤马眼的痕迹),尸骨无存。整个商号群龙无首,在各方压力下迅速分崩离析,其背后隐藏的庞大走私网络也随之暴露在阳光之下,引发边境地带的连锁地震。
消息通过各种渠道反馈回京城,朝野再次震动。
皇帝看着御史的奏章和边境传来的密报,脸色阴沉如水。证据链如此清晰完整,几乎将北凛三皇子的野心和手段赤裸裸地揭露在他面前。这已不仅仅是江湖械斗或是简单的走私,而是涉及敌国皇子、动摇边防的重大事件!
“好一个赫连勃勃!好一个鹰扬商号!”御书房内,皇帝的声音冷得能冻僵空气。他对“素手”的疑虑暂时被这迫在眉睫的敌国威胁所压下,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震怒和杀意。“传旨!边境各军加强戒备,严查往来商旅!着大理寺、刑部彻查国内所有与鹰扬商号有牵连者,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旨意迅速下达,整个朝廷机器为此高效运转起来。
而在这场风暴中,最初引爆一切的“素手”和天机阁,反而隐没在了幕后,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极少数知情人,如顾清风,在紧张地处理着后续事宜的同时,心中那份异样感愈发强烈。
这一切……进展得似乎太“顺利”了些。线索出现得恰到好处,证据来得顺理成章,就连敌人的灭口和反扑,也仿佛总被一只无形的手提前扼制。那只手……是“素手”吗?还是她背后可能存在的那个神秘组织?她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揭露阴谋?还是有更深的图谋?
他再次想起了永宁公主。黑石城事变的消息传回,陛下震怒,宫中气氛想必更加紧张,她的“病”……好了吗?是否会受到这些风波的影响?他心中牵挂,却因公务缠身,加之宫中似乎加强了守卫,一时难以再探锦华宫。
此刻的锦华宫,却是一片“祥和”。
洛云锦的“风寒”在太医院院判的精心调理下(以及她自身高超的控场能力下),终于“日渐好转”。
这日天气晴好,她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由宫女搀扶着,在宫苑中缓缓散步晒太阳,脸色依旧苍白,身形纤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眉宇间却带着一丝病体初愈的慵懒和宁静。
皇帝亲自前来探视了一次,见她确实好转,温言抚慰了几句,赏赐了更多珍稀药材,言语间不再有之前的试探,更多的是作为父亲的真切关怀(至少表面如此)。显然,黑石城的事件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洛云锦低眉顺目,谢恩应答,扮演着一个备受宠爱、不谙世事的柔弱公主,完美无瑕。
只有回到内殿,屏退左右之后,她眼中才会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琉璃通过绝密渠道送来了黑石城的详细汇报。战果辉煌,赫连勃勃损失惨重,边境毒瘤被初步剜除,天机阁在此过程中的行动干净利落,未留下任何指向自身的痕迹。
“做得很好。”洛云锦淡淡评价道,指尖划过纸上“北凛大皇子趁机扩大势力,三皇子声望受损”的字样,唇角微扬。狗咬狗,一石二鸟,这才是最理想的结果。
“另外,”琉璃的声音通过特殊装置传来,带着一丝凝重,“我们追踪那股暗中调查落鹰峡的隐秘力量时,发现了这个。”接着,她描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标记图案,那图案曾短暂出现在一名被清除的北凛暗卫尸体附近,若非天机阁眼线极其老道,几乎无法察觉。
看到琉璃传来的图案摹本,洛云锦目光一凝。
那是一个极其古老且隐秘的符号,属于一个传说中的组织——“幽影”。据说其历史悠久,行踪诡秘至极,实力深不可测,游离于各国朝堂江湖之外,却往往在重大历史转折的阴影中隐约可见其存在。他们为何会对此事感兴趣?
事情似乎变得更有趣了。北凛三皇子、神秘的“幽影”……越来越多的势力被卷入这场漩涡。
她沉吟片刻,下令:“暂停对‘幽影’的主动追踪,避免打草惊蛇。将重点放回北凛三皇子和大皇子之争,继续添柴加火。同时,严密监控京城各方动向,尤其是……几位皇兄皇姐的府邸。”
“是。”琉璃领命。
通讯结束,洛云锦独自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敲击着。
顾清风的担忧,父皇的审视,赫连勃勃的愤怒,“幽影”的窥探……各方势力如同盘根错节的藤蔓,缠绕在一起。而她,便是执刀之人,需得精准地削开荆棘,斩断祸根。
她想起顾清风那真诚而忧虑的眼神,心中那丝微澜再次泛起。或许……是时候再给他一点“线索”,一点能让他安心,却又不会触及核心的线索。比如,让“药王谷”的某位“前辈”,偶然间对大理寺的调查表示一点“有限的”关注?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眼下,还不是时候。
黑石城的火已经烧起来了,接下来,该让京城的某些人,也尝尝这烈焰灼身的滋味了。
她站起身,狐裘滑落,露出其下劲装的轮廓。病弱的公主需要休息,而天机阁主的棋局,才刚刚进行到中盘。
风已起于青萍之末,而试芒的青锋,下一次挥出,必将指向更接近心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