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平日里鱼龙混杂的市井之地,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肃杀之气。
夜幕低垂,本该渐次熄灭的灯火却在几处偏僻的客栈、仓库周围诡异地亮着,人影幢幢,压低了的呼喝声与兵器碰撞的锐响撕裂了夜的宁静。
顾清风一身靖安司指挥使的凛然官服,手持长剑,面色冷峻地立于一处巷口。他身后是数十名精锐的靖安司好手,已将前方一座看似普通的货栈团团围住。
“里面的人听着!吾乃靖安司指挥使顾清风!尔等速速放下兵器,出来受缚,否则格杀勿论!”顾清风声如寒冰,内力激荡之下,远远传开。
货栈内一阵骚动,随即响起一个粗犷而凶狠的声音:“呸!朝廷的走狗!想拿老子们的头去领赏?做梦!有本事就打进来!”
话音刚落,数支弩箭便从货栈窗户中激射而出,直扑顾清风等人!
“盾阵!”顾清风早有防备,一声令下,前排的靖安司卫士立刻举起包铁盾牌,笃笃笃一阵闷响,弩箭尽数被挡下。
“冥顽不灵!攻!”顾清风眼中厉色一闪,长剑一挥,麾下精锐立刻分成数队,如猛虎般扑向货栈各出入口,激烈的厮杀声瞬间爆发!
这些藏匿的江湖人显然都是亡命之徒,武功不弱,且负隅顽抗,借助货栈的地形拼命抵抗。靖安司人数虽占优,一时间竟也难以立刻攻入。
顾清风亲率一队人马猛攻正门,剑光闪烁间,已有数名匪徒溅血倒地。但他眉头紧锁,心中疑虑渐生——这些人的抵抗虽凶悍,却似乎少了些章法,更像是一群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不像是能策划出与北凛勾结、潜伏京城大事的模样。
难道情报有误?还是说,这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弃子?
就在战况陷入胶着之际,一道清冷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不远处一座仓库的屋顶之上。
洛云锦已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夜行衣,脸上覆着天机阁主标志性的银丝半面面具,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与一双冷静得近乎漠然的眼眸。她俯瞰着下方的混战,目光迅速锁定了战团核心的顾清风以及那座顽抗的货栈。
天机阁的情报不会错,此地聚集的江湖人确实身份可疑,且与李维案的部分残余有丝缕联系。但看眼下情形,似乎又有些不对。
忽然,她的目光被货栈后院角落的一些东西吸引——那里随意堆放着的几个木桶,看似是寻常货油,但桶身的标记和微微渗漏出的气味却让她瞳孔微缩。
那是……极易燃爆的火油!而且被人动了手脚,稳定性极差!
若任由战火蔓延过去,或是有人故意引燃……后果不堪设想!这附近可是密集的民居!
“蠢货!”洛云锦低斥一声,不知是在骂那些亡命之徒还是在骂顾清风行事不够周全。
不能再等了!
她身形如轻烟般掠下屋顶,避开正面战场,如同鬼魅般绕向货栈后院。几名正在后院把守、试图从后方溜走的匪徒只觉颈后一麻,便软软倒地,昏迷前甚至没看清来袭者是谁。
洛云锦迅速靠近那些火油桶,指尖连弹,数道阴柔内力透入桶内,暂时稳定住那躁动的油液,但这也非长久之计。必须尽快结束战斗!
她目光扫过后院一处小门,那里似乎通往货栈内部,防守相对薄弱。
正当她准备潜入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和惊呼声!并非火油桶,而是有人动用了类似霹雳子的火器!
货栈正门方向顿时火光冲天,混乱加剧!
也就在这时,一道玄色身影竟如天神般从天而降,直接落入货栈前院的战团之中!
掌风凌厉刚猛,如同狂风扫落叶,瞬间将几名围攻靖安司士卒的凶徒震飞出去,实力强横,瞬间扭转了局部的战局!
是萧玄!
他怎么也来了?!洛云锦心中一震。
萧玄的出现显然也出乎顾清风的意料,他挥剑格开一名敌人的攻击,看向萧玄的目光带着惊疑与戒备:“摄政王?您为何在此?”
萧玄一掌拍飞另一名匪徒,语气淡漠:“恰巧路过,见顾大人办案似有阻碍,顺手为之。怎么,顾大人不欢迎?”他说话间,目光却似有似无地扫过后院的方向,仿佛穿透重重阻碍,看到了那个刚刚稳定了火油的身影。
顾清风心下疑虑更深,但此刻不是追问之时,只得道:“多谢王爷出手!还请王爷小心,匪徒凶悍!”
“无妨。”萧玄淡淡道,出手却愈发狠辣,专挑那些武功高强的头目攻击,所向披靡。
有了萧玄这个绝世高手的加入,战局瞬间呈现一边倒的态势。匪徒们节节败退。
后院,洛云锦趁此机会,迅速从那扇小门潜入货栈内部。
内部更加混乱,匪徒与靖安司的人混战在一起,烟雾弥漫。她目标明确,直扑货栈二楼——根据天机阁情报,那里可能是头目所在以及存放重要物品之处。
沿途遇到阻拦的匪徒,她并未下杀手,只是用精妙的身法和点穴术将其制住,速度极快,如同无形的风。
踏上二楼,果然看见一名疤脸汉子正手忙脚乱地焚烧着一些文书,旁边还放着几个沉甸甸的包裹。
“想毁证?”洛云锦声音冰冷,身形一闪便已至那人面前。
那疤脸汉子大惊,挥刀便砍,刀法竟相当不弱!
洛云锦不欲纠缠,指尖寒光一闪,一枚银针悄无声息地没入对方手腕要穴。
“啊!”疤脸汉子惨叫一声,钢刀脱手。他惊骇地看着眼前面具覆脸、身手诡谲的女子:“你…你是天机……”
话未说完,已被洛云锦一指点中昏睡穴,软倒在地。
她迅速扫视那些尚未完全焚毁的文书,又打开那几个包裹,里面赫然是大量的金银和……几封盖着北凛某部特殊印鉴的密信!
果然与北凛有关!但似乎……层级并不高?更像是底下人的私自勾结?
楼下战斗声渐歇,靖安司的人似乎快要控制整个货栈了。
洛云锦不再停留,将关键的信件和部分金银收入怀中(作为天机阁行动的“战利品”和证据),正欲从窗口离开,却听见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顾清风的声音:“上面情况如何?”
还有另一个沉稳的脚步声紧随其后——是萧玄!
洛云锦眼神一凝,毫不犹豫,身形如燕般掠出窗口,落在对面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顾清风和萧玄几乎同时冲上二楼,只看到倒在地上的疤脸头目、将熄的火盆以及被翻动过的包裹。
顾清风立刻检查头目和残留物品,面色凝重:“有人先我们一步……”
萧玄则踱到窗边,看着远处那片迅速消失的黑暗,指尖摩挲着窗棂上极其细微的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粉末——那是极上等的迷药残留。
他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
果然是她。
总是快人一步,然后功成身退。
“看手法,像是江湖义士出手相助?”顾清风检查完头目的伤势,有些不确定地说道。那点穴手法极其高明,且并未杀人,似是手下留情。
萧玄收回目光,语气莫测:“或许吧。看来顾大人今夜,运气不错。”
顾清风总觉得这位摄政王话中有话,却琢磨不透。他看着狼藉的现场,虽然拿下了匪窝,缴获了部分证据,但关键证物似乎被人取走,且出现得莫名其妙的萧玄都让他觉得,此案背后或许远比他想的复杂。
而此刻,洛云锦已远离城西,在一处安全角落褪去了夜行衣和面具。
她看着手中那几封北凛密信,眉头紧锁。
事情解决了,但疑惑却更深了。这些证据指向的,似乎只是北凛军中几个中层将领与李维残党的私下的利益输送,与萧玄、甚至与北凛朝堂高层似乎并无直接关联。
是弃车保帅?还是另有一层阴谋?
而萧玄的再次出现……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抚过怀中那枚冰冷的凤凰令牌和母亲的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