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客商喋血
“孟先生!不好了!” 衙役喘着粗气,手里的铁尺都在抖,“不好了!杜…… 杜客人死在西边的乱葬岗了!!”
孟露桥挑眉,指尖在栏杆上轻轻敲了敲:“死了人该报官,找我做什么?”
“马捕头说…… 说这案子邪乎得很,跟苏小红那案子似的,非您去不可!” 衙役急得额头冒汗,“死者是个客商,姓杜,四天前刚住进相悦客栈的。”
宋三道:“这不就是那晚跟苏小红说过话的客商吗,我记得他的名字就叫杜金。”
廊下的欧阳楚月正往玉女剑上抹护剑油,闻言动作一顿,墨绿劲装的袖口扫过剑鞘,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没回头,却冷不丁冒出一句:“官府的人查案,倒要麻烦江湖人,传出去不怕让人笑话?”
孟露桥笑了,转身倚在栏杆上,目光落在她紧绷的肩线:“楚月姑娘这是担心我应付不来?不如同去看看?”
欧阳楚月猛地回头,脸颊泛起薄红,像是被阳光晒的,又像是动了气:“谁担心你?我是怕你乱插手案子,回头给客栈惹麻烦。” 她把剑 “哐当” 一声插进鞘里,别在腰间,“再说了,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跟你一起呢!”
话虽如此,她却抬脚往门口走,路过石阶时还不忘踢了踢宋三的酒葫芦:“还愣着?不跟孟公子去瞧瞧热闹?”
宋三正蹲在门槛上啃桂花糕,被踢得一个趔趄,酒葫芦滚到地上,里面的劣酒洒了一地。他慌忙捡起葫芦,拍着身上的糕渣嚷嚷:“去去去!这种热闹哪能少了我宋三!想当年在金陵,我可是亲眼见过……”
“闭嘴。” 欧阳楚月头也不回,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宋三的话卡在喉咙里,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拎着酒葫芦跟在后面,嘴里还嘟囔着 “不说就不说,有啥了不起的”。
孟露桥向窗口望去,叫了声:“若雪,一起去看看。”
宁若雪从窗内探出头,白衣裙裾在风里轻轻晃动:“我马上就去。” 她的目光落在孟露桥腰间的绣囊上,那里藏着半片从苏小红房里找到的狼形令牌,边缘锋利,像是用流沙国黑铁打造的。
孟露桥点头,指尖在唇边虚虚一按,算是应下。转身时瞥见纤云端着药箱从后院出来,里面装着宁若雪备好的解毒丹和银针 —— 这姑娘总是想得这般周到,连可能用到的物件都提前备好。
“纤云姑娘放心,我们去去就回。” 孟露桥笑了笑,眼角的淡痣在阳光下格外分明。
纤云把药箱往他手里塞,藕荷色的衣袖扫过他的手腕:“宁姐姐说,万一遇上毒物呢?带上总没错的。”
延州的午后总带着股昏沉的暖意,阳光把戈壁滩的沙砾晒得发烫,空气里飘着李记羊蹄的酸辣味,混着相悦客栈后院新蒸的桂花糕甜香,奇异地交融在一起。
乱葬岗在城外半里处,荒草丛生,散落着几座无主孤坟。一声声的鸦叫,阴森森的叫得人心里发毛。坟头上爬满了枯黄的藤蔓,阳光只能斜斜地照进树丛,把里面的阴影衬得愈发浓重。
杜金的尸体就仰面倒在一棵枯树下,树叶飘落一地,在风吹下打着旋儿地在空中舞动。一派荒凉衰败的景象。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绸缎长衫,胸口沾着大片乌黑的血迹,七窍都往外渗着黑血,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沫,显然死得极痛苦。
马千里正蹲在尸体旁查看,见孟露桥进来,起身拱手:“孟先生可算来了。你看这死状,是不是跟苏小红那案子有点像?” 他的皂衣前襟沾着血污,显然是验尸时不小心蹭到的。
孟露桥没说话,蹲下身仔细打量尸体。死者约莫四十岁年纪,面色青黑,皮肤裸露的地方布满了细密的腐蚀痕,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往外烂透了。他伸手拨开死者的眼皮,瞳孔已经涣散,却还残留着一丝惊恐,仿佛死前看到了极其可怕的景象。
“马捕头查过死者身份了?” 孟露桥的指尖在死者手腕上轻轻一按,皮肤冰凉僵硬,显然已经死了至少三个时辰。
“查了。” 马千里递过一个湿透的钱袋,“死者叫杜金,山西来的药材商,昨儿个住进相悦客栈,说是要往流沙国贩些当归、黄芪。这是从他怀里找到的,钱袋被人划了个口子,里面的碎银没了,但这几枚银饼……”
孟露桥接过钱袋,里面装着三枚沉甸甸的银饼,边缘刻着流沙国特有的狼头纹,中间还印着小小的 “流沙”两个字。这种银饼是流沙国皇室特制的,中原很少见,寻常客商根本不可能带在身上。
“有意思。” 孟露桥掂了掂银饼,入手冰凉,“抢钱却不拿银饼,要么是不识货,要么是另有所图。”
欧阳楚月站在巷口,目光扫过地面,忽然弯腰指着一处痕迹:“孟大哥,你看这个。”
众人围过去,只见泥土上印着半个模糊的脚印,前掌宽,后掌窄,边缘还有细密的齿纹,不像是中原常见的布鞋或皮靴。
“这是流沙国的‘沙狼靴’。” 孟露桥的指尖轻轻拂过脚印边缘,“靴底嵌着铁齿,方便在戈壁上行走,只有流沙国的军人才会穿。”
宋三在一旁咋咋呼呼:“我就说吧!肯定是流沙国人干的!前儿个我还见几个穿皮靴的流沙国人在客栈门口转悠,鬼鬼祟祟的……”
“闭嘴。” 欧阳楚月冷冷地打断他,“没证据别瞎嚷嚷。”
孟露桥望着尸体胸口的血迹,忽然想起苏小红死时的模样 —— 同样带着惊恐,同样狰狞咆哮的狼头图案,但苏小红的皮肤没有腐蚀痕,是锋利短刀一刀毙命的。这两起案子,看似不同,却都透着股流沙国的气息。
“马捕头,劳烦让仵作仔细查验,尤其是胃里的东西。” 孟露桥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是流沙国的官银。”孟露桥蹲下身,用长笛挑起那块银饼,“寻常客商不会带这种银饼在身上,看来这位杜老板的来头不简单。”
宁若雪蹲在尸体旁,小心翼翼地拨开杜金的眼皮,瞳孔已经涣散成暗灰色。“口眼俱开,面部紫黯,嘴唇紫黑,手脚指甲皆黑黯,身上或有青斑,眼睛突出,口鼻眼内出紫黑血,是中了剧毒的迹象。而且遍身黄白色,有点像是中的《洗冤集录》当中记载的金蚕蛊毒。”她指尖在杜金手腕上按了按,“尸身尚有余温,死亡时间应该在半个时辰之内。”掏出银针一测,然后道:“‘将银钗验,作黄浪色,用皂角水洗不去’,这跟《洗冤集录》当中记载的不一样。而且金蚕蛊毒的毒性也没有这么强。”
“这毒发作得好快。”欧阳楚月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草丛里的半个脚印上。那脚印前宽后窄,纹路古怪,不像是中原常见的布鞋样式。“凶手应该是从西边来的,脚印在这里断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抹掉了。”
纤云忽然指着杜金的行囊:“孟大哥,你看那包袱角。”众人望去,只见包袱底层露出半张残破的羊皮,边缘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孟露桥用长笛将羊皮挑出来,展开一看,上面除了线条,还写着几个模糊的流沙国文,是一份账单,但是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宋三在一旁看得直缩脖子,双手合十念念有词:“阿弥陀佛,这又是红鞋又是乱葬岗的,太邪门了,这怕是遇着鬼了。我说孟兄,咱们还是别管这闲事了,赶紧收拾包袱走人吧?”
“这应该就是‘牵机引’。也是一种蛊毒,所以跟金蚕蛊毒倒有几分相似,不加注意可能会出现判断失误。” 宁若雪蹲下身,指尖轻轻按在死者的颈动脉处,“与苏小红的死因不同,但毒性同样霸道。”
她拨开死者蜷曲的手指,指甲缝里有黑色粉末,“马捕头,你看看这是什么?跟昨天在凝香阁苏小红的暗格发现的一样。”
马千里凑过去看了看,“是寒星铁的粉末,流沙国特产的铁矿,质地坚硬,用来打造兵器最好。”
“死者口中有酒气,看来这次是在酒中下毒。你们看,他的酒壶被扔在草丛里了。这毒性相当厉害,可以说是见血封喉。”孟露桥的目光落在死者脚边的泥地上,那里有半个模糊的脚印,鞋纹很深,边缘带着锯齿状的花纹:“不是中原常见的鞋底样式。” 他用长笛量了量脚印的长度,“穿这鞋的人至少身高七尺,步伐沉稳,应该是练家子。”
欧阳楚月的剑往巷口指了指,墨绿劲装的身影已窜到巷尾:“脚印往这边去了!” 她回头时,正撞见孟露桥看来的目光,耳廓微微发烫。
“这丫头。” 孟露桥无奈地笑了笑,转头对宁若雪说,“你在这等着马捕头,我去看看。” 他刚要动身,却被宁若雪拉住手腕。
“小心点。” 她的声音很轻,指尖在他的衣袖上捏出道浅痕,“这脚印太明显,反而像是故意留下的。”
欧阳楚月一点头,足尖一点,身形如燕飞掠而出。她墨绿的身影在荒草间穿梭,时而俯身查看地面,时而纵身跃上土坡,腰间的玉女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