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铁盒掉在手边的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进他绷紧的神经里。林猛缩回手,好像那盒子烫手。深褐色的铁皮,上面那个红漆笔画的笑哭脸扭曲得刺眼。
不是他的东西。
绝对不可能。
他喉咙发干,胃里那股恶心劲又顶了上来。他猛地抬头,视线死死钉在浴室门上——门缝底下那滩暗红还在,湿漉漉的脚印也还在,歪歪扭扭地爬向客厅更深的黑暗里。
它们进来过了。趁他不在的时候,或者…趁他半死不活躺在静庐草席上的时候,登堂入室,留下了这鬼画符的盒子和一地板腌臜印记。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来,冻得他牙关都在打颤。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那个铁皮柜旁边爬开,后背蹭着冰冷的地板,直到脊梁骨撞上对面墙壁才停住,粗重地喘着气,眼睛瞪得发酸,来回扫视着浴室门和那个掉在地上的铁盒。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窗外一点惨淡的路灯光渗进来,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投下大片大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每一片阴影都像是活的,都在无声地蠕动,藏着什么东西。
安静。太安静了。连之前窗外偶尔经过的车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急促又嘶哑的喘息,还有…还有浴室里那该死的、规律的滴水声。
滴答。 滴答。
每一声都像敲在他太阳穴上。
还有…别的。
一种极其细微的、湿哒哒的…摩擦声?从…从客厅通往卧室的那片黑暗走廊里传出来?
声音太轻了,若有若无,混在他的喘息和滴水声里,几乎要被忽略。但林默听到了。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屏住了呼吸,耳朵竖起来,拼命去捕捉那细微的动静。
没了。
就像从来没出现过。
是他太紧张,出现幻听了?
他不敢确定,心脏在胸腔里疯了一样地撞。汗水湿透了衣服,粘在皮肤上,冰凉的。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又落回那个铁盒上。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地板中央,像个沉默的诅咒。盒盖上那个扭曲的笑哭脸在昏暗光线下似乎更加诡异了。
谁放的?什么时候放的?里面是什么?
周明远警告过他别乱碰“不该存在”的东西…但这玩意儿就这么大剌剌地出现在他的客厅地板上!
他喘着气,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恐惧和一种扭曲的好奇心撕扯着他。他盯着那盒子,看了足足有几分钟,眼睛都酸了。
最终,恐惧还是压倒了好奇。他不能碰。绝对不能。
他得离开这儿。马上离开这个该死的公寓!
这个念头一起,立刻变得无比强烈。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身体沉得像灌了铅,左臂伤口一跳一跳地疼,喉咙也火烧火燎。他咬着牙,用没受伤的右手撑着墙壁,一点点把自己往上蹭。
就在他半个身子支棱起来,腿脚还在发软打颤的时候——
“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纸张摩擦的细响,突然从他正前方的黑暗中传来。
声音的来源…好像是…那个掉在地上的铁盒?
林默的动作瞬间僵住,维持着一个半蹲不蹲的别扭姿势,血都凉了半截。他死死盯着那铁盒。
铁盒安静地待在那儿,一动不动。
又是幻听?
他脖子后面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几秒死寂之后。
“咔哒。”
一声非常非常轻、但异常清晰的机括弹开的脆响,从那铁盒内部传了出来!
林默的眼皮猛地一跳!
只见那深褐色的铁盒盒盖,就在他眼前,没有任何外力触碰的情况下…自己…缓缓地…弹开了一道窄缝!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旧纸张、干涸墨水和某种…极其微弱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霉味…从那道缝隙里飘散了出来。
缝隙里面,是更深的黑暗。
林默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忘记了呼吸。他看着那一道黑黢黢的缝隙,仿佛那后面藏着一只冰冷的眼睛,正无声地回望着他。
跑!
这个念头如同电流般击穿了他的恐惧!他再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和虚弱,猛地完全站直身体,转身就想往大门的方向冲!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啪!”
一声轻响,好像有什么薄薄的东西,从那个自动弹开的铁盒缝隙里,滑了出来,掉在了地板上。
是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有些磨损发毛的…纸条?
纸条的颜色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林默冲向大门的脚步猛地顿住了。他的身体还保持着前倾的姿势,脖子却像是生了锈,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扭了回来。
目光死死地钉在地板上那张突然出现的泛黄纸条上。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他肋骨生疼。
看…还是不看?
周明远的警告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可那纸条就躺在那儿,像一个沉默的、却又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陷阱。
他喘着粗气,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几秒钟的挣扎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最终,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样,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挪了回去。蹲下身,颤抖地伸出右手,指尖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碰向了那张泛黄的纸条。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纸张的瞬间——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巨响,猛地从他身后…卧室走廊那片浓重的黑暗里传来!
紧接着——
“嗤啦…嗤啦…”
那种湿漉漉的、拖拽摩擦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而且这一次,无比清晰!无比接近!仿佛就在几步之外的黑暗里!正朝着客厅快速移动!
林默浑身的血都凉了!他猛地一把抓起地上那张纸条,看也不看就死死攥在手心,连滚带爬地扑向大门!
他的手颤抖得厉害,摸索了好几下才抓住冰冷的门把手,用力一拧——拧不动!从里面反锁了!
钥匙!钥匙在哪儿?!
他疯狂地摸索着口袋,什么也没摸到!
“嗤啦…嗤啦…” 那声音已经到了客厅入口的阴影处!越来越近!浓烈的血腥味和甜腻霉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
林默绝望地拍打着门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鸣!
就在他几乎要彻底崩溃的时候,他的左手无意间按在了门边墙壁的一个什么东西上——是一个老旧的、塑料的电灯开关。
“啪嗒!”
他下意识地、绝望地按了下去!
头顶老旧的日光灯管猛地闪烁起来,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惨白的光芒忽明忽灭,极不稳定地照亮了整个客厅!
在这疯狂闪烁的、惨白的光线下,林默的眼角余光猛地瞥见——
一个矮小的、模糊的、浑身沾满暗红色粘稠液体的身影…正拖着一个巨大的、看起来沉重无比的、由破烂玩偶缝合而成的扭曲之物…从卧室走廊的阴影里…一步一步…挪进客厅!
那矮小身影的头颅…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歪斜着…
下一秒,灯光猛地爆出一团刺眼的火花!
“啪!”
彻底熄灭!
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再次吞没了一切!
只有那“嗤啦…嗤啦…”的湿重拖拽声,和越来越近、越来越浓烈的血腥恶臭,明确地告诉林默——
它…或者它们…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