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那枚沉甸甸的金符,一脚踏进边贸司茶库。
空气里全是陈年普洱和新焙绿茶混在一起的味儿,熟悉得让我牙根发酸——这味道,曾是沈家的荣耀,后来却成了抄家灭门的“罪证”。
上任才三天,麻烦就来了。
“司库大人!出事了!”小厮连滚带爬冲进来,脸白得像纸。
我心里咯噔一下,拔腿就往库房深处跑。
还没进门,一股子霉味混着说不出的怪香扑面而来,熏得人脑仁疼。
三箱顶级雪顶灵茶,本该芽尖雪白、清香扑鼻,现在全爬满了腥绿的霉斑——那颜色、那纹路,跟我当年被抄家时所谓的“毒茶”一模一样!
我浑身一僵,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
完了。
这锅,是冲我来的。
茶工们围在边上,眼神乱飘,窃窃私语:“新大人刚上任就出这种事……”“该不会是她自己动的手吧?”
我咬紧牙关,压下翻腾的怒火,冷声下令:“都退后!封库!谁也不准碰!”
戴上手套,我捻起一点霉茶,指尖一搓——不对劲。
表面霉,里头茶芯还是好的。
我把茶叶凑到鼻尖,除了霉味,还有一丝极淡的檀香,细得像针,却直扎进记忆里。
桑吉措大叔说过:雪区有支罗刹僧,黑坛祭司最邪门,专搞“以香饲毒”。
我心头一震——这不是霉变,是“香引”!人为下的套!
立刻查出入记录。
一个个名字扫过去,全是老熟人。
直到最后一个——
**裴照**。
我呼吸一滞。
三天内,唯一碰过这三箱茶的外人,竟然是他?
那个在我家覆灭时收留我、又在我决心复仇时无声消失的男人……
怎么会是他?
可脑子里只有一个解释能说得通——他被人控制了。
当晚,我坐在窗边,手里攥着那本出入簿,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
风一动,窗台“咚”地一声轻响。
黑影落地,无声无息。
“我就知道你会来。”我没回头,声音有点抖。
裴照站在那儿,月光勾出他清瘦的轮廓,沉默得像块石头。
我猛地转身,把簿子拍在桌上:“那茶,是不是你动的手?”
他不说话,只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像要撕开自己。
下一秒,他突然抬手,一把撕开胸前衣襟——
我倒抽一口冷气。
他心口上,金线缝着几片干枯的黑花瓣,形状诡异,散发着和霉茶一模一样的檀香。
“影蛊。”他嗓音沙哑,“中了这个,身不由己。我知道茶里有问题,想偷偷处理……可你一声令下召我入库,我……没法违抗。”
我愣住了。
原来他不是背叛,是被逼的。
而我,亲手把他推进了陷阱。
“那你现在——”
话没说完,头顶房梁“嗖”地一声破空!
一道冰蓝寒光直奔我咽喉!
“小心!”
电光火石间,裴照根本来不及拔刀,整个人扑过来把我死死护在身后——
“噗嗤!”
利刃刺进血肉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温热的血溅了我一脸,灯灭了。
黑暗里,我伸手一抓——空的。
他不见了。
我蹲在地上,手指摸到一块湿透的布料,还有一方手帕。
是我当年绣给他的那块,边角还绣了个“照”字。
现在,上面全是他的血。
我死死攥着,眼泪终于砸下来。
他曾在我耳边说:“阿茶,我再也不丢下你。”
骗子。
第二天,晒茶坪人山人海。
我当着所有人摆出两套茶具——
一套泡正常雪顶灵茶,一套泡那箱“毒茶”。
水一冲,我举起两杯茶汤:“看清楚!正常的,汤色清亮;这杯,浑浊发暗!”
再让人闻香:“正常的有豆花香,这杯呢?除了霉味,还有股诡异檀香——这就是‘香引’!人为下毒,嫁祸沈家,想夺茶路!”
人群哗然。
我一把掏出那几片黑花瓣,高高举起:“这就是‘香引’源头!罗刹僧用它控人、下毒,居心何在?!”
铁证在手,全场鸦雀无声。
对头阿古拉脸色铁青,想开口,却被众人目光钉在原地,最后灰溜溜退场。
我站在高台,山风猎猎,吹散茶烟,也吹开了我心头的雾。
这一局,我赢了。
可裴照生死未卜,幕后黑手,才刚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