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的刃尖滴下第三十七滴血时,终于听见了琴声。
该死,是《广陵散》。
北朔军需官肥胖的尸体还温着,喉管豁开的裂口像一张嘲笑的嘴。萧灼反手将短刃「碎雪」捅进背后偷袭者的眼窝,腕骨轻旋,颅骨碎裂声在血腥夜里清脆得令人齿冷。
琴音就是从那时响起的。
不是寻常雅集里的清越之音,每个音符都裹着内力,震得窗棂上的血珠簌簌滚落。窗外月正当空,血色漫过天边,将银盘染成不祥的暗红。
一道白影坐在院中枯树的虬枝上,膝头横着一具焦尾琴。五指拂过,音波荡开,三名扑向她的北朔暗卫突然僵住,七窍缓缓渗出黑血,一声不吭地栽倒下去。
“「寒鸦」?”白衣琴师开口,嗓音温润如玉,却淬着冰棱般的冷意,“巧了。我的名单上,也有这条蛀虫。”
萧灼没答话。她靴底碾过黏稠的血泊,黑色夜行衣吸饱了血,沉甸甸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绷紧的肌肉线条。女阿尔法极具压迫感的信息素——冷冽的、带着铁锈和雪松气息的味道——毫不克制地弥漫开来,试图压垮对方。
可那琴师周身仿佛有无形屏障。她甚至轻笑一声,指尖勾弦,挑出一个颤音。
嗡——!
萧灼耳膜刺痛,不得不运转内力抗衡。她瞳孔微缩,看清了对方。宽大白衣掩不住身段风流,面上覆着半张银丝面具,只露出下颌一抹惊心动魄的弧度,和唇角似笑非笑的凉薄意味。
“合作?”楚曦的琴箱「喀嚓」一声弹开机括,十二枚泛着幽蓝光泽的毒针无声对准萧灼眉间,“凭什么?”
萧灼动了。不是后退,而是进攻!身形如鬼魅前掠,「碎雪」划出刁钻弧线,却不是刺向对方咽喉,而是——刀尖精准挑开对方微微敞开的衣领!
“凭你琴箱内侧的南靖宫廷匠造印记,”萧灼的刀尖悬在对方裸露的锁骨上方,声音比刀锋更冷,“还有这道三寸旧疤——长公主的暗卫首领三年前执行任务时留下的。装个琴师,连伤疤都要复刻得一模一样?真可怜。”
空气凝固了。枝头的寒鸦惊飞。
楚曦面具下的眼眸骤然眯起,杀机暴涨。可下一秒,她竟笑出声,毒针簌簌收回琴箱。“那你呢?北朔镇北将军萧灼,不在边关戍守,却潜入本国腹地,暗杀自己的军需官——”她拖长了调子,慵懒又危险,“肃清内部?真是……忠君爱国。”
话音未落,两人毫无预兆地同时暴起!
刀光与琴影撞在一起,火星四溅!身影交错快得只剩残影,每一次碰撞都挟着致命杀招。可在令人窒息的对攻间隙,却有压低的耳语飞速交换:
“他贪墨的军粮,够三万边军吃半年。”
“我要他通敌的密信原件。”
“边境布防图,换你全身而退。”
“成交。”
最后一声金石交鸣!两人倏然分开,各退三步,气息微乱。萧灼指间夹着一封染血密信,楚曦袖中一卷羊皮地图隐没不见。
院外骤然火把大亮!喧嚣的人声和甲胄碰撞声潮水般涌来。
“走!”萧灼低喝一声,率先扑向侧窗。
楚曦却慢条斯理地拨了一下琴弦。
就在萧灼跃出窗户的瞬间,一道极细的银光从楚曦袖中射出,悄无声息地缠上萧灼的手腕——是一根冰凉的琴弦。
萧灼回头。
血月下,白衣琴师立于枝头,指尖缠绕着琴弦另一端,像是牵着一只危险的黑色风筝。她唇角弯起,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
“将军,你的虎符……好像掉在我这儿了。”
萧灼猛地摸向腰间——空空如也!什么时候?!
轰——!
大门被撞开,北朔巡防营的士兵潮水般涌入,火光映亮一地尸首。
“逆贼萧灼在此!格杀勿论!”为首的将领厉声嘶吼,弓弦拉满之声不绝于耳。
楚曦对她眨了眨眼,猛地抽回琴弦!
萧灼被那力道带得一个趔趄,几支箭矢擦着她的鬓角飞过。她最后看到的,是那白衣琴师抱着琴,如白鹤般投入浓重夜色,只留下一句缥缈的传音:
“看好了,这才叫真正的——《广陵散》。”
古筝裂帛之声骤响!不再是清音,而是金戈铁马的杀伐之调!
万千箭矢竟随那音波凌空转向,汇成一道死亡的洪流,直扑萧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