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来,向西行,狭路两相斗③
书名:铁马瓜洲渡 作者:玉书见 本章字数:4333字 发布时间:2025-08-24

日挂山腰斜照来,红光一抹映山壁,两个身影飘飘晃晃、如云坠落!鹿骄嵘右手往上一扬,向下的跌势骤然停止,两个人影却双双向山壁撞去,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两人身上骨头咔咔作响,体内气血涌荡,张口便喷出鲜血来。


令狐峥摇了摇脑袋,向上仰望,道:“嵘儿,你使方天叠云丝了!”鹿骄嵘右手控御着细若毛发的云丝,左手拉着令狐峥,颇是费力,两人贴着山壁、吊在半空中,她道:“眼下只有方天叠云丝可保命,虽断臂亦要求生!”


令狐峥低头向下望去,登时喜道:“嵘儿,我隐约看到谷底了,哈哈哈,天不亡我二人,原来这山崖并不高!你快松开手罢,你我二人顺着这山壁缓缓向下!”云丝极其坚韧,刀剑砍不断、火油烧不断,却也极细,同时坠着两人重量,时间一久,控丝之人必受伤。


鹿骄嵘心下欢喜,道:“好!”便松开了手。令狐峥双手攀附在崖壁之上,脚下踩着凸起之处,一步一步下落,道:“嵘儿,你循着我的踪迹下来。”鹿骄嵘收了云丝,贴着山壁,一步一落,她轻功犹胜令狐峥,只一刻钟的功夫,就越过了他,率先向下,身姿轻盈灵动,似山中飘落的一片花瓣。


日落西山化作残阳时,二人终是落到崖底,各自拍了拍身上尘土,相视一眼,不禁一怔,嗤的笑出来声。令狐峥眼中映着一个女子身影,珠冠倾斜,鬓发已乱,额头被刮破了几道血口子,嘴角残着的血迹蒙了些尘土;鹿骄嵘在山崖上吃了白茶老翁四颗骊珠,又挨了龟有道一记玉生烟萝掌,方才又撞向山壁,已是重伤。


鹿骄嵘瞧着眼前的男子,同样的狼狈,灰头土脸,刚刚撞向山壁,壁上石子亦在他脸上刮出了几道口子,也划破了左臂衣裳,血迹斑驳,嘴角还遗着残血;令狐峥也受了鱼子非四颗骊珠及三招毒貂掌,也挨了龟有道一掌。


霞光溶溶照入两人眼中,眸光染就轻红色,两抹疼惜之意皆荡漾至眼角,而后慢慢回漾。“走罢!”狐鹿二人同时伸出手,握住身边之人,两人相互搀扶,向着谷中深处走去。


令狐峥道:“我们虽坠落山崖,但白茶老翁等人绝不会轻易罢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必定会下山来寻找你我二人尸身。”鹿骄嵘道:“如今你我皆受内伤,须找个地方运功疗伤,休养两日,才能再战老妖翁。”


两人酣战一场,坠落山崖,内伤不轻。令狐峥道:“我有云阳内功护体,运功疗伤,一两日即可。嵘儿,可需我助你!”鹿骄嵘笑道:“有人相助,我何乐而不为!眼下我们先找个安身之地,再找些果腹之食罢!先过了今夜,明日寻个隐秘之地,躲一躲老妖翁,安心疗伤!”


天色渐晚,想来白茶老翁也不会摸黑下山。狐鹿二人在深山翠谷行了一两里地,听得前头传来潺潺流水声及蛙叫,两人快步疾奔,转过两个弯,眼前是一方小石潭,四周青草茂盛,蛙声不断。


鹿骄嵘心中欢畅,探手至腰间,却摸了一空,叹道:“可惜我的青龙任月鞭不在,否则一鞭子打去,便可抓来几只田鸡!”她束手而立,心有不甘又懒得动手。令狐峥道:“虽无青鞭在手,我令狐峥又岂能饿着娘子!”鹿骄嵘眸光一亮,笑道:“长庚若将田鸡抓来,我便拾柴生火以待!”


“好啊!”两人一拍即合,分头行动,一人飞身向草丛,一人转身再向丛林。不过片刻功夫,鹿骄嵘抱着两大捆干草柴木归来,一半铺就在地上,一半折断生火,火光灿灿正好接替天边消散的霞光。


令狐峥抓了六只田鸡,已剥皮洗净,用树枝穿好,看着地上铺着的干草,赞道:“嵘儿思虑周全!”这便是他二人今夜的安眠之地。


晚风拂过石潭水面,送来阵阵清凉,狐鹿二人就着潭水、清洗了身上的尘土,掸去一身狼狈,便重回火堆旁。令狐峥来回转动树枝,烘烤田鸡;鹿骄嵘坐在身旁,右手撑着下巴,目光在火苗、田鸡与一只大手之间来回跳动。篝火噼啪作响,四周时有蛙声传来,两人心中却是一片宁静安然。


田鸡烤至金黄,香气四溢,令狐峥右手一转,先递与身边人,道:“熟了,快吃罢。”鹿骄嵘嘴角擒着笑意,双手却一动不动,道:“烫!”


令狐峥笑道:“堂堂鹿教主竟也怕一只烫嘴的田鸡啊。”他举起树枝,在风中连晃动数圈,破风之声呼呼作响,而后撕下最大一只田鸡,递向左边。


鹿骄嵘咬了一口,赞道:“甚是美味!”令狐峥道:“你多吃些!”鹿骄嵘吃了两只大田鸡,腹中已饱,却架不住令狐峥的劝食,又多吃了半只;疲倦与困意一起涌来,她道了一声:“我先睡了。”身子向后一倾,倒在干草之上。


令狐峥道:“今日颇是疲倦,早些睡罢。”他多添了柴木,将篝火烧旺,也和衣躺在鹿骄嵘身边。晚风袭来,凉意洒落,令狐峥身子微微一颤,伸手拍了拍鹿骄嵘腰肢,问道:“嵘儿,你冷不冷?”


鹿骄嵘合眼将入梦,半睡半醒间,嗯了一声又翻了个身。令狐峥挪动身子,靠近过去,将人拥入怀中,只觉怀中一片柔软,鼻间绕萦绕着淡淡幽香,心中一片温暖安宁。


狐鹿二人并肩而眠,一夜轻梦微欢!翌日,天色尚未清明,蛙声先起,两人齐齐睁眼,鹿骄嵘睡意朦胧,眉心一蹙,染就三分恼意,道:“这蛙声着实恼人!”令狐峥笑着拍了拍她脸颊,道:“那今日还吃田鸡罢!”


蛙声满池塘,扰得人睡意全无,狐鹿二人同时翻身坐起。鹿骄嵘敛了怒气,道:“老妖翁今日必然下山来寻,我们须寻个僻静隐秘之地,先躲起来疗伤。”


令狐峥道:“我备些吃食。”他奔入草丛中,一鼓作气抓了十几只田鸡,剥皮洗净,鹿骄嵘生好篝火,两人烤熟田鸡,又在小石潭中取了水,便往山谷深处去,寻找隐秘之所。


山谷绿树森森,苍翠重叠,无雨却润,不烟而晕。狐鹿二人寻得了一处被树丛茂草掩盖结实的小山洞,两人藏身于洞中,运功疗伤。


第一日安然无事,第二日晨光打落,就听到了嘈杂人声,声音离小山洞愈来愈近。狐鹿二人猛然一惊,如今两人内伤尚未痊愈,敌方人多势众,实在不易硬拼。令狐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两人悄悄起身,从小山洞一侧溜了出去,窜入绿树密丛中。


白茶老翁等人多势众,分三四批人散在谷中寻找;狐鹿二人暂且退让,在深谷中四处躲窜,一躲便是一日,直至夜色幽黑,方能停脚歇息。


第三日午时,狐鹿二人在躲藏时误入一山洞,洞中别有天地,鹿骄嵘脑中灵光闪过,计上心头,道:“与其东躲西藏,不如请君入瓮,我们将老妖翁一干人等困在这山洞中。待你我二人运功疗伤后,再回来一一杀之。”她目光在两个出口之间来回打量。


令狐峥登时明白话中所指,欣喜若狂,赞道:“嵘儿聪慧!方天叠云丝如蛛网,封住两个出口,叫老妖翁等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倚天教青鹿崖上,鹿骄嵘就用方天叠云丝来护卫铁马首,后在太白门后山禁地中,令狐峥也请她布下云丝,以保铁马安全。如今,正宜故技重施困劲敌!


两人商量几句,就分头行动!洞中传出声响,远处的众人闻声赶来,白茶老翁与龟有道率先冲入洞中,鱼子非五毒貂等人先后鱼贯而入,蓝蚣和举了火把,将洞内照得亮堂。


只见一个人影站在另一侧的洞口处,正是令狐峥!令狐峥道:“好大的阵仗!”白茶老翁上下打量眼前人,道:“从悬崖摔落,令狐小圣你竟毫发无损,还能气定神闲地站在我等面前,好功夫好胆量!”


龟有道左右张望,问道:“鹿南风呢,怎不见她,莫不是摔死了罢?哈哈哈……”令狐峥道:“你们找下崖来,无非是想看我夫妇二人死透没有?如今我就站在此处,想要我性命,过来取罢,就看汝等有没有这个本事!”


“好!”龟有道拔出腰间佩剑,随手挽了个剑花就要出招,鱼子非忽然上前,一把拦住,道:“先生莫急,当心有诈!”他目光向前扫去,然洞口处幽暗,看不清令狐峥面上神情及旁边情形。


鱼子非右手一转,掷出四颗骊龙珠,打向令狐峥。骊珠激破风而去,声响甚劲,令狐峥却并不出掌,只纵身一躲,避过三珠,余下一珠似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叮的一声响,反弹回来。


鱼子非惊道:“果然有诈!”他退后两步,走到孔雀姑身边,道:“孔姑娘,请你用庐山飞瀑绫试一试,那洞口处是否有东西拦着!”孔雀姑右手轻扬,一条白色绸带便甩了出去,直探向洞口,洞口之后的令狐峥却丝毫没有避让的迹象。


白绫如蛇,探到洞口却撞上了拦路之物,腾然一转便弯曲折返。孔雀姑道:“洞口果然有东西拦路!”鱼子非惊道:“方天叠云丝!”这是鹿骄嵘的绝技!


茶龟二人心下登时慌张,齐齐转身向后看,只见来时的洞口处早已站了一个倩丽身影,阳光打落在她身上,佳人恰似笼罩在淡淡的光晕中,不是鹿骄嵘是谁!


鹿骄嵘道:“庐山飞瀑绫不妨再探一探这个洞口!”众人脸上露出慌措之情,孔雀姑的白绫一纵而出,探至洞口就撞上了方天叠云丝,猛然一颤只能折返回来。龟有道跺脚骂道:“请君入瓮,中计了!”


鹿骄嵘笑道:“请君入瓮,瓮中抓鳖,不必急与一时,我将你们困在洞中,任尔自生自灭,瞧你们有没有本事上天入地,出得这山洞!告辞了!”话音一落,身影随风一闪,消失在洞口,白茶老翁立即转身,只见另一边的洞口处也早就没了令狐峥身影。


众人怒火盈于胸膛,恨得咬牙切齿,却无一人敢上前破丝而出。困住了一众劲敌,狐鹿二人再寻了僻静之地,运功疗伤,令狐峥有云阳内功护体,加之内伤已好了一半,只一日的功夫就已痊愈。


鹿骄嵘内功不及他深厚,自己运功疗伤,还需一日,有人相助则需半日;天色擦黑,两人又吃了田鸡果腹,空山寂静,行走一程便百无聊赖,令狐峥便也萌生了运功为鹿骄嵘疗伤的想法。


鹿骄嵘道:“也罢,你功力深厚,有你相助,我省力且省心!明日我们就去洞中宰了白茶老翁!”两人随意找了个草堆树丛做掩护,便盘膝而坐,令狐峥双手抵住鹿骄嵘掌心,运转丹田真气,缓缓将内力输入她体内。


鹿骄嵘感到一股暖流从掌心灌入,渐渐游走到周身,各处经脉穴位登时清明通畅许多,若非运功须凝神静心,她一定当面夸一句:“你的云阳内功好生厉害!”


皓月初升,晚风十里送轻柔,狐鹿二人运功疗伤已有一个多时辰,鹿骄嵘只觉经脉通络、周身舒畅,心中欢愉不已,暗道:“如此再过一个时辰,便可撤掌收功,今夜养足精神,明日就去杀咬翁报仇。”


两人潜心运功疗伤,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嘟嘟嚷嚷的声音,“师父,今夜咱们先找个栖身之地、略做休养罢!明日再寻令狐峥与鹿南风,以报围困羞辱之仇,杀他二人以绝后患。”这是鱼子非的声音,跟着是白茶老翁道了一声:“好!”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却朝草丛这边走来,愈来愈近。


狐鹿二人心头骤然一紧,两人运功正是紧要关头,不能半途而废,令狐峥低声道:“嵘儿,沉住气,还有半个时辰就大功告成了!夜色昏暗,又有树枝草丛遮挡,老妖翁未必能发现我们!”


鹿骄嵘心中焦急,却迅速冷静下来,暗暗思忖应对之策。树丛外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鱼子非忽然说道:“师父,前头好像有人影!”龟有道微微一惊,喜道:“我去瞧瞧!”他抬脚迈步,脚步声急促且迅捷。


狐鹿二人心下一慌,顿时紧张不已,鹿骄嵘低声道:“躲不过去了!他们人多势众,你内伤方痊愈,不可恋战,寻了时机,咱们先逃。”令狐峥却在犹豫,道:“你我运功正是关键时刻,此时强行撤掌收功,你必遭反噬再受伤。”


鹿骄嵘又怎会不知,她无奈而道:“眼下已别无他法!”眼看龟有道就要冲到草丛边来,她正要强行收掌,却见得周遭忽然飞来几点莹莹亮光,一簇簇一团团,落在草丛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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