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中最险恶——不过人心
在末世般的绝境中生活了几天后，林墨和赵嘉豪内心的震撼非但没有减轻，反而与日俱增
他们原本预想中为了一口食物、一口净水而互相算计、甚至生死相向的场面并未出现
与之相反，他们看到的是：
寻到一小块还能食用的根茎，若是看到谁家孩子饿得直哭，找到的人会毫不犹豫地掰下一大半递过去；
有人在外出时被碎石划伤，回来时，虽然物资匮乏，但总会有人翻找出相对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帮忙包扎；
夜晚寒风凛冽，几家窝棚会靠得更近些，分享彼此微弱的体温和勇气；
这种近乎“乌托邦”式的团结，让来自另一个世界、看惯了末世题材中人性之恶的两人感到无比困惑和动容
林墨百思不得其解：在生存资源如此匮乏，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个先来的极端环境下，是什么支撑着这些人依旧保持着这份将心比心的良善？
赵嘉豪更是心情复杂
他平时没少看末世小说，里面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人心鬼蜮的情节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认知里，他甚至曾暗自想过，若真身处末世，自己或许也得“狠”起来才能活下去
然而眼前的一切，让他准备好的所有“生存法则”都扑了空，只剩下不知所措的感动和深深的惭愧
老妇人在这里年岁最长，经历最多，自然也看出了两位“天外来客”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困惑
她挪过身子，声音沙哑却温和地问道：
“两个娃子，看你们心事重重的，是有什么想不明白吗？”
林墨和赵嘉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林墨斟酌着开口，生怕唐突：
“婆婆，我们……我们只是有点好奇。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东西又那么少，为什么大家……还能这么互相照顾？难道不会……不会为了抢东西打起来吗？”
老妇人听完，脸上并未出现被冒犯的神情，反而浮现出一种极度疲惫后又归于平静的、近乎无奈的淡淡笑容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仿佛裹挟着整个世界的尘埃
“争抢？呵……”
她摇了摇头，浑浊的目光望向营地外那片死寂而危险的旷野
“没什么好争的了。‘无序重力’就像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今天抢来的东西，明天可能连人带东西一起被吹上天、压成饼。我们对‘明天’早就没什么奢望了，活一天，算一天罢了。”
她顿了顿，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才接着说道，声音更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林墨和赵嘉豪的心上：
“既然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那还不如……在这片该死的荒地上，多几个能说说话、互相瞅着都还活着的伴儿。至少……至少死的时候，身边还能有个喘气的，听着没那么孤单，没那么冷清吧……”
“……”
林墨和赵嘉豪瞬间沉默了，手臂上不受控制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脸颊发麻，一股强烈的心酸直冲鼻腔，眼眶莫名地就湿润了
这究竟是绝望到了何种地步……才能淬炼出的、一种放弃争夺后近乎悲凉的团结？
就在这时，那位年轻的儿媳领着两个小家伙走了过来，打破了这沉重的氛围
她温和地对林墨和赵嘉豪说：
“两个小不点要去前面的集市置换点东西，路途不算远，但两位若是闲着，要不要陪他们一起去看看？也当熟悉一下周围。”
“集市？”
林墨和赵嘉豪同时失声，脸上写满了震惊
“他们……这么小，就在这种地方独自出门？！而且……这种世道，还有集市存在？”
年轻的母亲脸上掠过一丝苦涩，却依旧维持着温婉的笑容：
“在我们这里，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想活命，就得从小熟悉危险，学会怎么看‘天色’，怎么躲‘风头’。他们年纪小，但为了活下去，这些……早就练熟了。”
老妇人在一旁补充道：
“集市嘛，就是这方圆十几里地，还喘着气的人们约定俗成的一个地儿，平坦，碎石少，相对安全点，大家隔段时间就去一趟，拿自己多余的东西，换点急需的物件，各取所需，也算是个……喘口气的机会。”
林墨和赵嘉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强烈的好奇和意愿，他们点了点头
年轻的妇人嫣然一笑。尽管破旧的衣物上满是补丁，尘土掩去了她原本的肤色，但那一瞬间流露出的端庄与贤惠气质，却丝毫未被掩盖
她弯下腰，轻轻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柔声“交代”道：
“你们这次去，要记得多多关照这两位大哥哥哦。最重要的是，千万注意安全，看好‘命眼’！”
两个小家伙顶着一张带着点污渍却眼神明亮的小脸，嘻嘻地笑着，用软糯又带着点小大人般的认真口气齐声应道：
“知道啦妈妈！我们一定会注意安全的！”
那软萌又懂事的样子，让林墨和赵嘉豪的心都快化了，不禁再次对视，感慨着末世也无法完全磨灭的生命力与纯真
说走就走，林墨和赵嘉豪跟在两个步伐轻快却异常警惕的小小身影后面，渐渐远离了营地
越靠近集市所在的方向，路边开始零星出现同路的人影，并且越来越多
当转过一个巨大的风化岩屏障后，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出现在眼前，林墨和赵嘉豪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这是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同时见到上百号人！
更让他们惊异的是，这里的每一个人，尽管面色蜡黄、衣衫褴褛，眉宇间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但他们的眼神却大多温和，甚至相遇时还会努力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点头致意，互相问一句：
“还活着就好”
他们手中提着的、背上驮着的、用简陋推车拉着的，全是各式各样用于交换的物品：扭曲的金属零件、奇异的植物根块、处理过的兽皮、甚至还有几本残破的书籍……
两个小家伙带来的，是家里那小块薄田里好不容易种活、舍不得吃的一点新鲜蔬菜
他们想用这个，换些更能填饱肚子、更容易储存的块茎或干粮
只见两个小不点像经验老道的小商人，“嗖……嗖……” 地穿梭在不同的摊位之间，眨巴着大眼睛，用软糯的声音和摊主们讨价还价，试图为家里换回最“实惠”的口粮
午后的阳光艰难地穿透昏黄的云层，柔和地洒在这片临时聚集地上
光线勾勒出人们交谈时脸上细微的皱纹和笑容，映照着摊位间偶尔因为换到心仪物品而发出的、压抑却真实的欢声笑语
许多人借此机会紧紧握住彼此的手，互道平安，庆祝对方又一次从“风”里活了下来，并真诚地期待着下一次集市还能再见——尽管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下一次”，或许就是永别
这片在绝望废墟上短暂绽放的、微弱却坚韧的人间烟火气，以一种无比矛盾却又无比强大的力量，深深撞击着林墨和赵嘉豪的心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