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夜搭在门框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那轻佻风流的面具，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露出底下冰冷的铁色。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已没了笑意，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殿下要以势压人？”
“是又如何？”萧执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离夜完全笼罩其中。他抬手，并非动武，而是用指尖近乎粗暴地擦过离夜方才被酒液润泽的唇角，力道之大，让那处的皮肤立刻泛红。“本王的东西，便是毁了，也轮不到旁人染指半分。”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雨夜的寒气，触感却如同烙铁。离夜偏头想躲，却被萧执另一只手牢牢扣住下颌，动弹不得。
“看着我。”萧执命令道，声音低沉而危险，“告诉本王，这半月，有多少人碰过你？”
离夜被迫仰头看着他，眼底深处有什么情绪剧烈翻涌，却又被强行压下。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破碎的嘲弄弧度：“殿下……是想听个数，还是想听听细节？”
萧执眸中血色一闪而过，扣着他下颌的手猛地收紧。
离夜吃痛，闷哼一声，却依旧倔强地瞪着他。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轻轻叩响。阁主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离夜公子……靖安侯世子那边催您过去一趟，说是……有新曲相赠。”
靖安侯世子？那个有名的纨绔子弟，性好男风，出手阔绰，是风雅阁的常客。
萧执的动作顿住，目光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离夜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神微微一亮，虽然下颌被制，声音却清晰了几分：“告诉世子爷，离夜稍后便到。”
“他敢！”萧执猛地甩开他，离夜踉跄着撞在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门外的阁主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应是，脚步声仓皇远去。
萧执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怒极。他盯着因吃痛而微微蜷缩的离夜，眼中风暴凝聚。良久，他忽然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只玄黑色的金属镯子，样式古朴，看不出材质，只在边缘镌刻着极其细微的云纹，隐隐泛着幽冷的光泽。
“伸手。”萧执命令道。
离夜眼神一凝，警惕地看着他，以及他手中的镯子，并未动作。
“别让本王说第二遍。”萧执的语气已无波澜，却更令人心悸。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哗啦啦地砸着屋檐，衬得室内一片死寂。
最终，离夜慢慢直起身，抿了抿唇，极其缓慢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腕。那手腕纤细白皙，方才被萧执攥住的地方，已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
萧执握住他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滑腻。他将那玄黑镯子套了上去，大小竟是刚好。只听“咔哒”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镯子严丝合缝地扣拢，再也看不出接口。
离夜试图挣脱，却发现那镯子仿佛长在了他腕上，纹丝不动。
“此物名‘囚鸾’，”萧执松开手，语气淡漠，“乃天外玄铁所铸，刀剑难伤，没有钥匙，终生难脱。其上嵌有子母追踪石，无论你身在何处，本王都能找到你。”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气息拂过离夜耳畔：“从今日起，你便是戴着镣铐的鸟。飞得再远，也逃不出本王的掌心。”
离夜低头看着腕上的镯子，玄黑的色泽与他白皙的皮肤形成刺眼的对比。他指尖轻轻颤抖着抚过那冰冷的表面，云纹的凹凸感清晰可辨。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看萧执，只是长久地沉默着。
萧执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袍，又恢复了那般高高在上的皇子姿态。
“今日，”他淡淡道，“本王乏了。你好生待着，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再见任何客。否则……”他目光扫过离夜腕间的“囚鸾”，未尽之意，威胁十足。
说完，他不再看离夜一眼，转身，推开雅间的门，大步离去。
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离夜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低着头。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右手，指腹一点点摩挲着左腕上那枚新得的“镣铐”。
窗外雨声潺潺，室内暖香靡靡。
他忽然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抬起眼，望向萧执离去的方向。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所有伪装的风情、刻意的挑衅、压抑的愤怒全都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幽光。
指尖在“囚鸾”的某处云纹上，以一种独特的韵律，极轻地叩击了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