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物资间的空气凝滞如死水，只有直播间光屏上疯狂滚动的打赏特效和能量涌入掌心的微弱暖意，证明着时间并未停止。

凌斐靠着板条箱，缓缓调整呼吸。体内混乱的能量被强行压下，伤势依旧沉重，但那股几近崩潰的空洞感，已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東西所取代——复仇的意志，以及掌心那点余烬带来的、渺茫却真实的锚点。

他需要移动。需要情报。需要力量。

目光扫过堆满废品的房间。【数据感知】如同谨慎的触须，掠过那些锈蚀的金属和报废的电路板。大部分都是真正的垃圾，但……

他的视线定格在角落一个半开的、印着危险生物标志的金属箱。箱子里散落着几支断裂的、针头异常粗大的注射器，旁边还有几个碎裂的小玻璃瓶，瓶底残留着少许干涸的、暗蓝色的粘稠液体。

不是冷却液。能量签名不同，更狂暴，更不稳定。

他走过去，小心地捡起一个相对完整的瓶子碎片。【数据感知】仔细探查——是一种强效的、未完成的兴奋剂或者能量催化物？副作用极大，但短时间内或许能榨出一点潜力。

危险，但值得一试。

他将碎片上那点干涸的残渣刮下来，用找到的一点蒸馏水混合，吸入一支相对完好的注射器里。暗蓝色的浑浊液体在管壁内荡漾，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没有犹豫。他撩起破烂的衣袖，将针头狠狠扎进手臂血管！

冰蓝色液体推入的瞬间，一股狂暴的、撕裂般的能量猛地炸开！如同无数冰针顺着血管疯狂窜向四肢百骸！肌肉瞬间绷紧，青筋暴起，眼前一片炫目的冰蓝！

剧痛！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被强行压榨出的、汹涌却混乱的力量感！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甚至短暂地冲破了之前的瓶颈，【数据感知】的范围和清晰度骤然提升！

代价是身体仿佛要自行解体般的痛苦，和一种灵魂被冰冷火焰灼烧的错觉。

凌斐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眼神却亮得骇人。他适应着这股狂暴的力量，快速扫视周围。

一把锈蚀严重但重量趁手的消防斧。几块磨尖的金属片充当飞刀。还有一捆看起来还算结实的金属缆绳。

装备简陋，但够了。

他提起消防斧，将金属片卡在腰后，缆绳斜挎在肩上。最后看了一眼掌心——那点余烬在狂暴的药剂能量刺激下，似乎也活跃了一丝，微弱的光芒轻轻闪烁。

他深吸一口充满铁锈和化学味的空气，推开铁门，再次踏入昏暗的通道。

【数据感知】在药剂作用下变得异常敏锐，如同无形的蝙蝠，向前方蔓延。通道并非完全死寂，远处隐约传来规律的、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像是低级的自动巡逻单位。

来的正好。

他放轻脚步，如同幽灵般向前摸去。拐过弯，前方通道中，一个履带式、配备着简单扫描探头和电击臂的旧型号清洁机器人，正慢吞吞地移动着，发出吱嘎的噪音。

凌斐眼神一冷，没有丝毫停顿，身体如同猎豹般猛地窜出！

那机器人刚刚反应过来，扫描探头亮起红光，消防斧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已然狠狠劈下！

咔嚓！

一声脆响！探头顶盖被直接劈碎，电火花四溅！机器人僵在原地，履带徒劳地空转了几下，便冒着一股黑烟瘫瘓了。

凌斐甚至没有多看这废铁一眼，斧尖熟练地撬开机器人的主板仓，扯出里面还在微微发烫的数据存储芯片。

【数据感知】粗暴地侵入芯片，快速浏览着里面存储的、关于这片区域的结构图、巡逻日志和低权限的监控片段。

信息很零碎，但足够他拼凑出大致方向——向上三层，有一条备用通风管道，可以绕过主要封锁区，通往一个标记为【旧时代废弃物处理厂】的区域。那里系统监控相对薄弱，而且是……螳螂项目早期试验场的废弃部分？

螳螂！

凌斐眼中寒光一闪。就是那里！

他扔掉芯片，毫不犹豫地向着结构图指示的方向快速前进。

药剂带来的力量在缓慢消退，剧痛再次袭来，但他强行忽略。一路上又解决了两个同样低级的巡逻单位，手法干净利落，甚至带着一种发泄般的残忍。

终于，他找到了那个隐蔽的、需要手动阀轮才能开启的通风管道入口。

拧动锈死的阀轮花费了他不少力气。钻进狭窄、布满灰尘的管道，向上攀爬的过程更是对伤口的折磨。但他一声不吭，只是向上爬，仿佛只有不断的行动才能压住心底那头咆哮的野兽。

爬出管道口。一股更加浓烈、更加陈腐的机油和金属垃圾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正站在一处高耸的金属平台上。下方，是一个巨大得望不到边际的废弃处理厂。如同巨兽的坟场，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锈迹斑斑的废弃机械和未完成的试验品残骸。断裂的机械臂、半截的装甲车体、扭曲的生物培养舱……如同经历了某种疯狂的末日，被随意丢弃于此。昏暗的灯光在极高的穹顶下零星闪烁，投下漫长而扭曲的阴影。

这里的气氛，比之前的峡谷和车间更加压抑、死寂，仿佛连时间都被锈蚀了。

【数据感知】散开，反馈回的信息除了死寂，还有……一些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能量残留——与“火种”同源，但更淡、更杂乱。

果然和螳螂项目有关！

他沿着平台边缘的锈蚀楼梯，小心翼翼向下走去。脚下是厚厚的金属碎屑和油污，踩上去软腻而恶心。

工厂深处，隐约传来一种奇怪的、像是金属被巨大力量缓慢撕裂的嘎吱声，以及……某种湿漉漉的、拖拽重物的声音？

凌斐立刻警惕起来，身体贴着一台巨大的、被开膛破肚的引擎残骸，缓缓探头望去。

只见在堆积如山的废弃物中间，一片相对空旷的地面上，矗立着几个粗大的、还在缓慢运转的破碎绞链和传送带。而就在那附近，徘徊着三四个……扭曲的“存在”。

它们不再是纯粹的机械造物，也不是峡谷里那种剥皮的怪物。而是……某种更令人不适的融合。

它们大致保持着人形的骨架，但肢体大多被粗糙的金属义肢和液压杆取代，锈迹斑斑。它们的胸腔和腹部是敞开的，里面不是内脏，而是疯狂转动的齿轮、泵机和缠绕着污浊粘液的暗红色能量导管！那些导管如同活物般搏动着，延伸出来，连接着它们手中拖拽的、巨大的金属废料——那是它们的武器，也是它们的一部分。

它们的头颅大多残缺不全，有的覆盖着锈蚀的头盔，有的则暴露着部分头骨，电子眼闪烁着混乱的红光，发出无意义的、含混的嘶吼。

这些是……螳螂项目的失败品？或者说，是被遗弃在这里、依靠工厂残存能量和废料自我改造、苟延残喘的早期实验体？

就在凌斐观察它们的时候，其中一个实验体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那双混乱的电子眼瞬间锁定了凌斐藏身的方向！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拖动着身后那根巨大的、布满尖刺的金属梁，如同一辆失控的卡车般猛冲过来！

其他几个实验体也被惊动，纷纷发出嘶吼，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

它们的速度不快，但力量极其可怕，沉重的脚步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凌斐眼神一厉，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药剂的效果还未完全消退，胸腔里燃烧着冰冷的狂怒急需宣泄！这些扭曲的怪物，正好！

他侧身避开那根横扫而来的巨大金属梁，沉重的梁身带起的恶风刮得他脸颊生疼！消防斧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劈在冲在最前面那个实验体的膝关节连接处！

哐嚓！

锈蚀的金属和脆弱的液压管应声而断！那实验体发出一声怪异的嚎叫，失去平衡向前栽倒！

凌斐根本不给它机会，斧头顺势上撩，精准地劈进了它敞开的胸腔，狠狠搅碎了里面几个疯狂转动的齿轮！

暗红色的能量液和机油混合着喷溅出来！

但另外两个实验体的攻击已到！一个挥舞着巨大的金属爪砸下，另一个从侧面喷出一股带着强腐蚀性的黑色油污！

凌斐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后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金属爪，同时消防斧脱手飞出，旋转着砍向那个喷吐油污的实验体的头部！

噗嗤！

斧头深深嵌入它的金属头骨，卡在了里面！

那实验体动作一滞。

而喷出的油污则淋了另一个实验体满头满脸，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白烟！

凌斐趁机就地一滚，捡起地上半截尖锐的金属杆，如同投标枪般，狠狠投掷而出！

金属杆带着凄厉的风声，精准地洞穿了那个被油污糊脸的实验体的能量导管核心！

轰！

暗红色的能量瞬间失控爆炸！将那实验体炸成了漫天飞舞的零件和粘液！

最后一个被斧头卡住脑袋的实验体，发出一声狂怒的咆哮，不顾一切地再次扑来！

凌斐眼中冷光一闪，不闪不避，反而猛地向前冲刺，在即将相撞的瞬间身体一矮，从它腋下钻过，同时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磨尖的金属片狠狠扎入了它后背脊柱处的某个能量节点！

嗤——！

能量泄露的尖啸声响起！那实验体庞大的身体猛地僵住，然后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战斗结束。

凌斐站在一片狼藉的零件和粘液之中，微微喘息。药剂的效果正在快速消退，剧痛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反噬而来，比之前更甚。但他毫不在意。

他走到那个最先被劈碎胸腔的实验体残骸旁，蹲下身。【数据感知】仔细扫描着那些断裂的能量导管和残存的机械结构。

patterns……能量的运行 patterns……虽然粗糙混乱，但核心的某种编码方式，与厉穹体内的“火种”碎片，以及灰鸽诊所的能源核心，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它们同源！都来自那块“基石”！

螳螂项目早期就在利用基石能量进行这种粗糙的生物机械改造实验！

那么，这里的废墟深处，会不会还保留着更多关于如何控制、利用、甚至反向克制这种能量的原始数据？

甚至……关于如何“重塑”生命的记载？

他的心跳再次加速。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工厂更加深邃的黑暗。那里，似乎还有更多的响动传来。

他握紧了消防斧，将掌心那点因为刚才战斗和吸收零星逸散能量而似乎明亮了微不可察一丝的余烬贴紧胸口。

然后，迈步。

走向更深、更暗、更危险的废墟。

走向可能存在的答案。

走向复仇之路的下一块……垫脚石。

脚步声在空旷的废料场上回荡，坚定而孤独。

但这一次，那点微弱的星火，在他紧握的掌心，持续散发着冰冷的、顽强的微光。

仿佛无声的陪伴。

仿佛永恒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