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执的眸光在离夜那句意有所指的“风声”上停留了片刻,锐利如刀,似乎想从他平静无波的脸上剜出深藏的隐秘。
然而离夜只是坦然回望,那双曾经写满恭顺的眸子里,如今只剩下清冷的、难以洞穿的雾霭。
“既知是笼,便该知晓,笼中雀鸟无需忧心风雨。”萧执最终冷冷开口,拂袖转身,“好生待着,安分些。”
他大步离去,院门再次合拢,落锁声清晰可闻。
离夜独自站在房中,目光扫过空寂的四壁,最终落回那扇无法完全敞开的窗。
萧执听懂了他的暗示,却选择了警告而非深究。是觉得他在故弄玄虚,还是……这府中的“风声”,连他也有所忌惮?
午后又有人送来笔墨纸砚和几本书册,似是怕他无聊。
离夜随手翻开最上面的一本,是本常见的《南华经》。书页崭新,却在中段某页,有一处极细微的折痕。
他指尖一顿,翻到那页。
——“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
一句看似寻常的庄子语录。但那折痕的位置,却恰好落在“不系之舟”四字之上。
离夜的目光在那四个字上停留了许久。
是巧合?还是……某种无声的回应?抑或是又一个试探?
他放下书卷,走到桌边,铺开宣纸,研墨。
墨锭与砚台摩擦,发出沙沙轻响,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执笔,蘸墨,却久久未落笔。
腕间的“囚鸾”随着动作,折射出冷硬的光泽。
最终,他手腕悬空,笔尖虚虚点在雪白的纸面上,以极其缓慢而稳定的速度,写下两个字。
并非笔墨,而是以内息控力,将指尖凝聚的细微水汽,印于纸面。
水痕淡薄,字迹浅显,转眼便会干涸消失。
那两个字是——
疑舟。
写完,他放下笔,看着那水痕字迹在空气中迅速变淡,最终只留下几乎肉眼难辨的、纸张纤维被轻微浸润过的痕迹。
如同从未存在。
他转身,不再看那纸页,走回窗边,继续望着那方被切割的天空。
仿佛只是随意打发时间的一次无心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