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隐星稀,秋风更寒。
静思苑内烛火早熄,一片漆黑寂静。
院外守卫的身影在风中如同凝固的雕塑。
子时过半,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死寂。不是巡逻卫兵沉重规律的步伐,而是带着一丝迟疑和小心翼翼的细碎足音。
一个纤细的身影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端着一个小盅,出现在院门外。是白日里那个送饭的小厮。
值守的亲卫抬手拦下,声音压得极低:“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小厮瑟缩了一下,声音带着怯懦的颤抖:“侍卫大哥行行好……是、是厨房熬了安神滋补的百合莲子羹,刘太医吩咐过,说这位公子心神耗损,夜里需得温补……奴婢只是送个汤,送了就走,绝不久留……”
亲卫皱眉,似乎有些犹豫。太医的吩咐和殿下的命令孰轻孰重?
小厮趁机将灯笼稍稍抬高,照亮自己苍白瘦弱、写满惊惧的脸,以及手中那盅冒着微微热气的汤羹,语气近乎哀求:“就一会儿,求您了……若是殿下怪罪,奴婢一力承担,绝不敢连累大哥……”
亲卫看了看那盅看似无害的羹汤,又看了看小厮可怜兮兮的模样,最终侧身让开,低声道:“快些。”
“多谢大哥!多谢!”小厮连声道谢,提着灯笼,端着汤盅,几乎是踮着脚走进了院子。
他走到正房门前,轻轻叩了叩门,声音细若蚊蚋:“公子?您歇了吗?奴婢给您送安神汤来了。”
屋内无人应答。
小厮等了一会儿,又稍稍提高声音唤了一次。
依旧一片死寂。
他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是更加紧张,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并未闩死的房门,闪身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他手中灯笼散发出微弱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床榻的方向。
榻上帷幔低垂,隐约可见一个人影背对外侧卧着,呼吸平稳绵长,似是睡得正沉。
小厮屏住呼吸,将灯笼放在桌上,动作极轻地揭开汤盅的盖子。一股带着百合清甜和莲子微苦的热气弥漫开来。
他端着汤盅,一步步挪向床榻。
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就在他距离床榻还有三步之遥时,脚下似乎被什么极细的东西绊了一下!
“唔!”他低呼一声,身体猛地前倾,手中的汤盅脱手飞出——
眼看那滚热的羹汤就要泼洒在床榻之上!
电光石火间,榻上那“沉睡”的人影倏然动了!
并非翻身躲闪,而是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掀被而起,玄色衣袂在黑暗中带起一阵微风,精准无误地伸手一抄——
那只即将坠地的汤盅稳稳落在他手中,竟未洒出半滴。
同时,另一只手如铁钳般扣住了那小厮因惊吓而僵住的手腕。
灯笼昏黄的光晕摇曳,映出来人清冷平静的眉眼,哪有半分睡意?
离夜握着温热的汤盅,目光落在小厮瞬间惨白如纸、写满惊骇的脸上,声音低沉如夜:
“这汤,太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