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地龙烧得正旺,与窗外的冰天雪地恍若两个世界。
萧执听着侍卫长的禀报,面沉如水。烛光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属下失职,未能及时发现异常!追踪的弟兄回报,痕迹到后花园假山附近便断了,积雪太厚,无法继续……并未找到人或……尸体。”侍卫长跪在地上,汗透重衣。
“银簪呢?”萧执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侍卫长连忙将用布帕托着的染血银簪呈上:“在此。经辨认,是曾在书房伺候过的丫鬟含翠之物。离夜公子他……似乎认得此簪。”
萧执拿起那根银簪,茉莉花纹被血污沾染,显得格外凄艳。他记得这个丫鬟,笨手笨脚,差点被他下令打死。是夜……求的情。
如今,她死在了夜的门外。
是巧合?还是阴谋?
“他当时有何反应?”萧执摩挲着簪子,问道。
“离夜公子……十分平静,指出了痕迹方向,便退回房内,再无动静。”
平静?萧执眸光微闪。以夜的性子,的确不会惊慌失措。但那平静之下,又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加强府内戒备,加派人手搜查含翠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所有今夜当值之人,全部彻查!”萧执冷声下令,“另外,召刘太医去静思苑。”
片刻后,萧执踏入静思苑。
院内火把通明,积雪已被踩得泥泞。他挥退左右,独自推开房门。
离夜并未睡下,而是坐在桌边,就着一盏孤灯,看着跳跃的烛火出神。听到开门声,他并未回头,仿佛早已料到。
萧执走到他对面坐下,将那只染血的银簪放在桌上。
“认得吗?”他问。
离夜目光落在簪子上,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她为何深夜来找你?”萧执盯着他的眼睛。
离夜终于抬眼看他,烛光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依旧清亮平静:“她说,‘他们发现了’,求我救她。然后,便没了声息。”
“他们?发现了什么?”萧执追问。
“不知。”离夜摇头,“她未曾说完。”
“你信吗?”萧执身体微微前倾,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偏偏在此时此地,因为一件未知的事被灭口,恰巧死在你的门外。”
离夜迎着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弧度:“殿下是觉得,我在自编自导?用一条人命来做戏?”
“本王需要合理的解释。”萧执声音冷硬。
“我没有解释。”离夜垂下眼睫,看着那根银簪,“或许,殿下该问问您府中的人,为何一个丫鬟会觉得,唯有来找我这个自身难保的囚徒,才有一线生机?”
他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萧执心中最疑虑的地方。
是啊,为何是离夜?这府中,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就在这时,刘太医背着药箱匆匆赶来,在门外请示。
“进来。”萧执道。
刘太医入内,行礼后,在萧执的示意下,上前为离夜请脉,又仔细查看了他的气色瞳孔。
“回殿下,”刘太医躬身道,“公子脉象虽仍显虚浮,但比前几日略稳,只是似受惊悸,心神略有动荡,需安心静养。并无中毒或其他异样。”
再次一无所获。
萧执挥退太医,目光重新落回离夜身上。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烛火噼啪作响,窗外风雪呼号。
一场发生在囚笼外的杀戮,将本就迷离的局势,搅得更加浑浊不清。
“看好他。”最终,萧执起身,留下这句话,深深看了离夜一眼,拿起那根银簪,大步离去。
房门再次合拢。
离夜独自坐在灯下,许久未动。
直到确认外面监视的注意力因方才的混乱而略有松懈的刹那,他才极快地摊开掌心。
掌心内,藏着一小片几乎被揉烂的、沾着血渍的碎布——是方才拾起银簪时,从簪尾缠绕的丝线上悄然扯下的。
布料粗糙,是低等仆役的服饰材质。而在那微小的血污之下,似乎用极细的针尖,划出了一个模糊的、扭曲的符号。
像是一只……被锁链缠绕的眼睛。
离夜的指尖抚过那个符号,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原来,含翠发现的,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