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感知生命
书名:雨声不断 作者:治田 本章字数:2158字 发布时间:2025-08-25

我想我是真的长大了,大得心灵都有些脆弱了。也许我这样说的时候,别人不一定能够明白,那我用比较书面的语言再说一次,我感到了我的成熟,因为我能体验到生命的意义。少年时那种莽撞的豪气与勇气,因为成熟已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如雨后的街道,被雨水冲洗得清洁如新,没有一点灰尘。

最早感受自己的成熟,完全是因为一件小事,这件小事使我体会到自己性情的变化,我似乎已不是原来的我了。

那么原来的我是个什么样子?坐在寂静的空屋内,我努力回忆自己过去的样子,好在那些往事没有跑远,还在我眼前不停地跳跃。

从孩童时代,我就是个顽皮的男孩,对于那些顽皮的表现,我现在并不想在这里做什么描述,如果你有机会和我的父母,或者我家的邻居们聊聊,就可以听到很多有关我的故事,绝不会有人对你说,那时的我是个好孩子。当然,现在我自己也这样认为。

那时我不管走到那里,都会引得鸡飞狗跳的,然后就是孩子哭大人骂的场面。顽皮只是我的一个方面,我让伙伴们听话或者说佩服的地方,就是胆子特别大,属于那种天生胆大的人,最大的爱好就是追打或者说屠杀那些会动的生物。所以我八岁的时候,家里进来鱼鸡鸭之类的活东西,都由我包办代理。

那天出了意外,一只生物在我的眼前,我竟然没有动它,反而救了它,因为我的心已经软了。让我心软的生物,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知了,学名叫蝉,只不过我从小就叫它知了。 那只知了是无意间闯进我的卧室,在我眼前不停地飞翔着,翅膀与空气发出的摩擦声,使我一下子想起自己的童年。

窄窄的田埂上,我赤着双脚奔跑,一直奔进村边的树林,因为这里是我们孩子的快乐天堂。每年都有一些知了在此修身养性,并且发出热烈地鸣叫。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树林间知了一声接着一声的鸣叫,听起来一点也不叫人心烦,反而是一顿期盼已久的美味。要知道知了腹部的那两块肌肉,是我们那个季节最好的零食,现在想来还有种唇齿留香的感觉。

自从进了城后,很少听见知了的鸣叫,就是有那么一声二声,听起来也是秋后的知了,叫起来有种有气无力的感觉,远远没有往日那种热烈奔放的鸣叫。

现在这只知了闯进我的家园,打扰我宁静的生活,我是不会轻易放过它的。我站起身关闭所有的门窗,然后坐在一把椅子上,燃起一支烟,静静地看着那只四处乱飞的知了。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当时我不能肯定,可能只是一种长久以来的习惯。但现在再次想这个事时,倒是觉得其中有着潜在的目的,那就是我想留住我的童年。

知了猛然间闯进一个现代人的生活环境,感觉上肯定有点蒙。其实人类也有这样的特点,我本人就是其中之一,只要进入一个陌生的地方,总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一路上要不停地问人,才能找到想去的地方。这只知了也是这样,只可惜它不能和我一样,可以一路上见到陌生人问问前进的方向,它只能在房间里胡乱地飞着,自己在艰难的寻找着方向。

我坐在椅子上,轻松地吸着烟,有些得意地看着那只胡乱飞舞的知了,心里盘算着等它飞累了后,再抓住它送给我儿子,让他也近距离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知了,要知道在城里知了是难得见到的。

知了飞了一会后,终于找准了方向,那嵌有玻璃的窗户,它直接朝窗户飞去,只听“啪”的一声响,知了撞在玻璃上掉在地上。但它马上又飞起来,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又朝玻璃撞去,这回它有备而来,加快了飞行速度,所以撞在玻璃上的声音,要比上次响得多。知了没有撞破那块玻璃,还是沉沉地落在地上,我也发出吃吃地笑声,这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觉得这只知了傻得可爱。

知了掉到地上后,没有待上多久,就又一次的飞了起来,再次朝那块玻璃飞去,撞击的声音也一次比一次响。虽然这中间的时间是间隔越来越长,但它的勇气没减,那速度只是越来越快。

在知了撞击玻璃的声响中,我停止了吸烟,也停止了自己对这只知了的想入非非,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知了,在不知疲倦地一次次的对玻璃发起冲击,然后看着它一次次地掉在地上,再一次次地飞起。虽然这个过程很简单,可我就在那“啪啪”的声响中,脑子慢慢地一片空白。当知了在一次强有力的冲击下,掉在地上没有再次飞起的时候,我的心就没有理由的一阵疼痛。

我扔掉手中的烟,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窗前,看见知了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我蹲下身轻轻地抓起那只知了,才发觉它并没有死,因为它的那些脚还在轻轻地动着,我整个人好像轻松了些,心里有了一种安慰的感觉。我想它不是飞累了,就是自己将自己给撞晕了,它现在需要的只是休息。

现在我对这只知了没有一丝嘲笑的感觉,一点也不觉得它傻得可爱,只是对它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尊重,我现在只想让它回到它的世界中,我相信在那片世界里,它会是一只好知了。我打开窗户将它放在窗台上,然后充满敬意地注视着它,等待它的复苏与飞翔,回到那些绿色树林中。

知了没有让我失望,它休息了一会,就从窗台上再次飞起,成为一个黑点,慢慢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而我却站在窗前没有离去,只是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我放生了这只知了意味着什么?要知道在我渡过的岁月中,只要我想对付的生物,还从没有让我放生过。

天是蓝蓝的,我看着无边的天空,给自己找到了结论,从现在起我真的长大了,原来虽然身体长大了,可灵魂却还很小。我刚才反常的表现,是我感知到那只知了的生命与灵魂,它的勇气与顽强精神感动了我,也就是说因为那只知了,我懂得了如何尊重生命与他人,而从人的角度来说,只有懂得生命与尊重生命的人,才是一个真正成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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