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永夜山的追踪1
天还没亮透，涿鹿城的东门就已敞开。灵脉泉的水汽裹着晨雾，在城门口凝成细碎的水珠，沾在众人的衣甲上，竟带着几分砭骨的凉意——这在初夏的涿鹿本是少见的，仿佛永夜山脉的寒气提前顺着风缝钻了进来。黄帝身着玄色战甲，甲片是石冶用涿鹿山玄铁混着灵脉晶石锻造的，边缘泛着冷硬的银辉，镇岳剑斜挎在腰侧，剑鞘上的灵桦木经灵脉泉水浸润多年，早已泛出温润的深褐色，唯有嵌在云纹中心的灵脉晶石，仍固执地透着冷冽的银白微光，随他呼吸间的灵力轻轻搏动。
阿燧站在他身侧，赭色短褐外罩了层兽皮护肩，那是三年前昆仑墟之战时，妖族老友青风临终前送他的，如今边缘虽已磨出毛边，却依旧能抵御寻常刀剑。他的石剑连夜重新打磨过，剑刃上的火焰纹路在晨光下像跳动的赤焰，石面上燧火灼烧的旧痕与新磨的亮面交叠，倒像是把过往的战火与当下的决心都刻在了上面。灵汐的藤甲外罩了层薄灵纱，那是青丘妖族用百年灵蚕吐丝织成的，淡绿色的纱面上隐有灵纹流转，能在魔气靠近时自动泛起微光，她的玉剑穗是用灵果的红绳编的，被晨风吹得轻轻晃动，穗尖偶尔扫过藤甲，带出细碎的草木灵气。
白渊背着个半旧的竹筐，筐里装满了青丘特有的灵光草与清雾草，草叶上还沾着灵脉泉的露水，晶莹剔透。青墨和阿枫跟在他身后，两个妖族少年都换上了新鞣的兽皮靴，踩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青墨手里攥着根手腕粗的灵藤，藤尖缠着缕淡绿灵气，那是妖族的“预警藤”，遇魔气便会蜷缩；阿枫则多带了把竹编小锄，锄头上嵌着小块灵脉晶石，既能翻找踪迹，又能在危急时用灵气抵挡一二——这是老禾特意让他带上的，说“山里的路险，多件家什总安心些”。
共工甲已提前在城门外的空地上备好马匹，五匹灵马都是石冶用灵脉泉水养了半年的，马鬃梳理得整整齐齐，马蹄上裹着防滑的兽皮，拉着两辆简陋却结实的木车。车上分两层，下层装着用兽皮密封的水囊和粟米饼，上层码着石冶连夜赶制的灵光草，草叶用灵藤捆成小束，方便随时取用。“首领，寻魔符我都按您的吩咐收在防潮的兽皮袋里了，一共二十张，每张能维持三个时辰。”共工甲大步上前，把一个巴掌大的兽皮袋递给黄帝，袋口翻开，露出里面叠得整齐的黄色符纸，符纸上的金色符文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微光，“石冶说，寻常魔气只会让符文变浅红，要是遇到魔晶浓度高的地方，符文会变成深红色，还会发烫，到时候得赶紧避开，免得被魔气侵体。”
黄帝接过兽皮袋，指尖触到符纸时，能清晰感受到里面流转的灵光。他打开袋子，将符纸分给众人，每人三张，余下的收进自己的战甲内侧：“进山后分成两队，我和灵汐、青墨走前队，负责探路和预警；阿燧、白渊、阿枫、共工甲走后队，保护马车和干粮。永夜山脉的雾大，尤其是辰时到巳时，能见度连三丈都不到，你们记得每隔半个时辰就用灵哨联系一次，千万别走散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另外，山里可能有被魔气污染的野兽，遇到了别硬拼，先用灵光草压制，实在不行就退，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抓住黑牙，不是跟野兽缠斗。”
众人齐声应了声，翻身上马。灵马的蹄子踏过沾着晨露的青石板，竟没发出太大声响——这是石冶养马的诀窍，每日用灵脉泉水刷洗马蹄，再用灵草汁浸泡，既能让马脚力变好，又能让马蹄避开魔气侵蚀。刚进山，雾气就像潮水般涌了上来，瞬间漫过脚踝，又顺着衣摆往上爬，没多久，众人的头发和眉毛上就凝了层白霜。周围的树木都生着暗绿色的叶子，叶片上布满了细小的纹路，像是被魔气侵蚀过的痕迹，树干上缠着灰褐色的老藤，藤条上偶尔会垂下几滴黑色的汁液，滴在地上，竟能让青草瞬间枯萎。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声音嘶哑难听，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突兀，像是在警告闯入者。
青墨突然勒住马，手里的预警藤猛地蜷缩起来，原本舒展的藤叶紧紧裹成一团，藤尖的绿灵气瞬间褪去，竟泛出了淡淡的灰色：“前面有魔气！”他翻身下马，动作轻得像片叶子，蹲下身拨开草丛——草叶下的泥土是深褐色的，上面留着几枚清晰的脚印，脚印边缘沾着缕黑色丝线，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正是魔晶燃烧后留下的粉末。“看脚印的大小，应该是四个人，鞋底的纹路是涿鹿城常见的麻鞋底，刚走没多久，你们看，脚印还没被露水冲散，边缘的泥土还是软的。”
黄帝也翻身下马，走到脚印旁，从怀里掏出张寻魔符。符纸刚碰到空气，上面的金色符文就立刻变成淡红色，微微发烫，符纸边缘还泛起了细小的灵光：“方向是西北，往魔域深渊去了。”他把符纸收好，翻身上马，手按在镇岳剑的剑柄上，“加快速度，别让他们跑远了。黑牙带着十袋粟米和五株还魂草，走不快，我们肯定能追上。”
前队的三匹马加快脚步，灵马的蹄子踏过潮湿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在雾气里传得很远。雾气里渐渐飘来股刺鼻的气味，像是烧焦的木头混着腐土的味道，还带着几分腥气——灵汐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片清雾草，草叶刚碰到这股气味，就立刻变得枯黄：“是魔晶燃烧后的气息，而且烧了不止一块，这气味比上次在城西粟米地闻到的浓多了。”
青墨的预警藤又动了，这次蜷缩得更紧，藤尖甚至泛出了黑色，他勒住马，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前面魔气很重，浓度至少是刚才的三倍，可能有被魔气污染的野兽，大家小心。”
话音刚落，旁边的树林里就传来“吼”的一声巨响，震得周围的树叶都簌簌掉落。一头浑身覆盖着黑毛的熊从树林里冲了出来，熊的体型比寻常的熊大了一倍，肩膀上的黑毛纠结在一起，沾着不少褐色的血污，眼睛是暗红色的，像是燃着两团黑色的火焰，嘴角流着黑色涎水，涎水滴在地上，能让泥土冒出细小的黑烟。它猛地扑向最前面的灵马，马蹄受惊，人立而起，差点把青墨甩下来。
“小心！”青墨立刻稳住身形，挥出手里的灵藤，藤尖缠着绿灵气，像条鞭子般狠狠抽在熊的脸上。“啪”的一声，熊的脸上立刻出现了道深绿色的痕迹，它吃痛地叫了一声，动作却没停，反而更凶地扑向青墨，爪子上的黑色指甲泛着冷光，显然能轻易撕碎兽皮。
“用灵光草！”灵汐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从怀里掏出株叶片泛着金光的草——那是石冶用灵脉泉水培育的灵光草，比寻常的灵光草威力强三倍，她往熊的方向扔去。灵光草落地的瞬间，发出“滋啦”的声响，金色光芒像水波般散开，形成一个半丈大的光罩，将熊困在里面。熊被光芒罩住，浑身的黑毛开始冒烟，发出“滋滋”的声响，动作渐渐迟缓，原本通红的眼睛也开始变得浑浊。
灵汐趁机抽出玉剑，剑刃上泛着淡绿色的草木灵气，她脚步轻移，绕到熊的侧面——那里是熊的视野盲区，她深吸一口气，手腕用力，玉剑带着灵气，一剑刺中熊的眉心——那里是魔气聚集的地方，也是魔化野兽的弱点。熊发出最后一声嘶吼，声音里满是痛苦，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浑身的黑毛渐渐褪去，露出原本的棕色皮毛，只是皮毛下的皮肤还泛着淡淡的黑色，显然魔气已侵入体内许久。
“这是‘魔化熊’，被魔气污染超过三天了，已经失去理智，只能杀了。”灵汐擦了擦剑上的血污，眉头皱了起来，“看来黑牙他们是故意在沿途留下魔晶，引来了不少魔化野兽，想拖延我们的时间。他们肯定知道我们在追他们，所以才用这种法子。”
黄帝走到熊尸旁，蹲下身查看——熊的爪子上还沾着块碎布，布片是深灰色的，上面绣着半朵灵藤花，正是涿鹿城战士常穿的布衣样式。“这布片应该是黑牙的同伙留下的，看来他们已经遇到过这头熊，还被伤了人。”他站起身，又拿出寻魔符——符纸上的符文已变成深红色，烫得指尖发麻，符纸边缘甚至开始卷曲，“他们离我们不远了，最多半个时辰的路程，再快些，应该能在他们到达魔域深渊前追上。”
众人重新上马，这次速度更快了些。灵马似乎也察觉到了紧迫，蹄子踏得更急，雾气被马蹄掀起，形成一道道白色的涟漪。又走了约莫三刻钟，雾气渐渐淡了些，前面的树木开始变得稀疏，隐约能看到远处的山壁。突然，青墨指着前方：“你们看，那里有个山洞！”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山壁上果然有个山洞，洞口约莫两丈宽，洞口的地上散落着几个粟米袋，袋口敞开着，里面的粟米撒了一地，被雾气打湿后，黏在地上形成了深色的印记。旁边还有几株枯萎的还魂草，草叶上的黑色纹路像蜘蛛网般蔓延，和灵汐之前带来的那片一模一样，显然是从青丘之泽盗取的那几株。
“他们进山洞了！”白渊带着后队赶了上来，手里的寻魔符红得发亮，符纸甚至开始发烫，他不得不把符纸放在灵草上降温，“洞口的石壁上有禁魔纹的痕迹，是用魔晶磨成的粉末画的，能挡住外面的灵气，还能隐藏里面的魔气，要是不靠近，根本发现不了。”
共工甲大步上前，用手里的石斧敲了敲洞口的石壁——石壁是青灰色的，质地坚硬，可石斧刚碰到石壁，石壁上就立刻浮现出黑色的纹路，像蜘蛛网般蔓延开来，纹路里泛着淡淡的黑色雾气，竟能让石斧的斧刃泛起一层灰霜。“这禁魔纹不结实，只是最基础的那种，我用石斧就能劈开。”他举起石斧，手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刚要往下砍，就听见山洞里传来黑牙的声音，带着股阴恻恻的笑，像毒蛇吐信般刺耳：“黄帝，别白费力气了！这山洞里藏着十块魔晶，每块都有半人高，要是我把魔晶全烧了，这整片山林都会被魔气笼罩，到时候你们谁也别想走！”
黄帝握紧了镇岳剑，剑鞘上的灵脉晶石泛出的银白微光变得更亮，他对着山洞喊道：“黑牙，你挟持族人、烧毁粟米地、盗取青丘的灵草，还跟魔族交易，这些罪加起来，足够判你死刑！现在出来投降，我还能饶你那三个同伙一命，让他们戴罪立功，要是再顽抗，就别怪我不客气！”
“投降？”黑牙的笑声从山洞里传来，带着浓浓的不屑，“黄帝，你以为你真能护住涿鹿城吗？神族早就想控制我们人类了，不然为什么只给你灵光术竹简，却不教你完整版的灵光术？妖族也只是想利用我们的粟米，不然为什么不肯把培育灵草的法子全教给我们？我跟魔族交易，是为了得到更强的力量，等我拿到《魔灵诀》完整版，就能推翻你，让人类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到时候再也不用看神族和妖族的脸色！”
话音刚落，山洞里就传来一阵咳嗽声，还夹杂着孩童的哭声，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几分委屈和恐惧。灵汐脸色一变，猛地往前走了两步，声音里带着焦急：“是阿豆！她怎么会在山洞里？昨天晚上我还看见她跟阿禾在市集上玩，怎么会跟着黑牙进山？”
“没错，就是那个小丫头！”黑牙的声音变得更加得意，甚至带着几分残忍，“她昨天晚上偷偷跟着我们，想把我们偷粟米的事告诉黄帝你，结果被我抓了。要是你们敢闯进来，我就把她扔进魔晶堆里，让她也尝尝被魔气吞噬的滋味，到时候你们就等着给这小丫头收尸吧！”
阿燧气得浑身发抖，石剑在手里攥得发白，指节都泛了青：“黑牙，你连个孩子都不放过，简直不是人！你忘了三年前魔族怎么杀我们的族人吗？忘了你爹娘是怎么死在魔族手里的吗？你现在跟魔族交易，跟害死你爹娘的凶手为伍，你对得起他们吗？”
黄帝深吸口气，伸手按住阿燧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现在阿豆在黑牙手里，不能冲动。他对着山洞喊道：“黑牙，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放了阿豆，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不管是灵光术竹简，还是其他的，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给你。”
“我要你手里的所有灵光术竹简，还要你写封信给神族大祭司，让他承诺不再干涉涿鹿城的事！”黑牙的声音从山洞里传来，带着浓浓的贪婪，“另外，把石冶叫来，让他给我铸十把禁魔剑，剑身要嵌魔晶的那种，能吸收魔气的那种，否则我每隔一个时辰，就伤阿豆一根手指，要是到了午时你还没把东西带来，我就砍了她的手！”
白渊悄悄拉了拉黄帝的衣袖，压低声音：“山洞里的魔晶虽然多，但禁魔纹有缝隙，你看，石壁上那些黑色纹路之间，有细细的裂缝，应该是黑牙的同伙画禁魔纹时不熟练留下的。我可以让青墨用灵藤从缝隙里进去，他的灵藤能穿过石壁，只要碰到阿豆，就能用灵气缠住她，把她拉出来，这样我们就不用受黑牙的威胁了。”
青墨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根细灵藤——这是他特意准备的，比预警藤细一倍，却更坚韧，藤尖缠着缕淡绿灵气，像根细针般：“我的灵藤能穿过半尺厚的石壁，只要阿豆在离缝隙一丈内的地方，我就能用灵气缠住她。而且这灵藤有灵性，不会被禁魔纹察觉，黑牙肯定发现不了。”
黄帝看着山洞的石壁，又看了眼手里发烫的寻魔符——符纸的红色越来越深，显然山洞里的魔晶浓度在不断增加，再拖下去，不仅阿豆有危险，连山洞周围的魔气都会越来越浓。他点了点头：“小心些，别被黑牙发现。要是遇到危险，立刻撤回来，别硬来。”
青墨蹲下身，动作轻得像只猫，把灵藤放在禁魔纹的一条缝隙处，指尖缓缓注入灵气。灵藤像有了生命般，顺着缝隙往里钻，藤尖的绿灵气在缝隙里泛着微光，渐渐消失在石壁里。众人屏住呼吸，盯着石壁，连灵马都安静下来，只听见风穿过树林的声音，还有山洞里偶尔传来的阿豆的哭声，让人心头发紧。
过了约莫一刻钟，青墨的灵藤突然动了，藤身轻轻颤抖着，藤尖带着缕淡粉色的灵气——那是阿豆身上的灵气，她平日里总戴着串灵果手链，手链是灵汐用青丘的灵果和红绳编的，灵气是淡粉色的，格外好认。“抓住了！”青墨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他用力拽了拽灵藤，石壁里传来阿豆的哭声，还有黑牙的怒吼：“是谁？！敢坏我的事！是不是黄帝派来的人？！”
“快拉！”共工甲立刻上前帮忙，他双手抓住灵藤，和青墨一起用力拽——灵藤绷得紧紧的，能清晰感受到里面传来的拉力，显然阿豆被灵藤缠住了。没过多久，阿豆就从石壁的缝隙里被拉了出来，她的衣服上沾着尘土和黑色的魔晶粉末，脸上还挂着眼泪，眼睛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串灵果手链，手链断了两根线，灵果掉了两颗，剩下的几颗灵果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却还顽强地泛着淡粉色的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