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砚工作室那条微博发出时,苏晚正和林姐挤在出租车后座。车窗外雨丝斜斜,打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水雾,把京城的霓虹揉成模糊的光斑。
林姐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她点开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苏晚,你快看!”
苏晚凑过去,屏幕上是陆时砚工作室的最新动态——没有长篇大论的澄清,只有一句简单的“合作愉快”,后面还特意艾特了她。配图是开机仪式上全体主创的合照,她站在角落,被人群衬得小小的,陆时砚的位置在第一排中央,目光却像有引力似的,若有似无地偏向她的方向。
这条微博像投入滚油的水,瞬间炸开了锅。
【???工作室这是在认下合作关系?没否认之前的传闻?】
【“合作愉快”?我哥什么时候主动艾特过合作女演员?不对劲,很不对劲!】
【别想太多,估计是官方要求的互动吧,毕竟苏晚是女二。】
【只有我注意到合照里陆老师的眼神吗?他是不是在看苏晚?】
评论区吵翻了天,原本一边倒的骂声里,开始掺杂些微不同的声音。#陆时砚工作室艾特苏晚# 悄无声息地爬上了热搜,热度虽不及之前的黑词条,却像根细针,刺破了“两人毫无关系”的假象。
苏晚看着那条微博,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上磨损的纹路。那是个旧手机壳,上面印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还是高中时陆时砚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他这是……帮我?”她喃喃道,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
林姐点头如捣蒜:“肯定是!你想想,以陆时砚的地位,犯得着特意艾特你一个黑红小花吗?这明显是在帮你缓解舆论压力!”她越说越激动,“我就说你们小时候认识,他肯定念旧情!”
苏晚没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想起刚才雨里,他递伞时指尖的温度,想起他弯腰帮她整理裙摆时,落在她脚踝上的目光,还有那句平淡却笃定的“你可以”。
这些碎片拼在一起,让她有些恍惚。好像那个隔着三年光阴和万里重洋的陆时砚,突然就变得真切起来。
回到酒店时,雨已经停了。苏晚刚洗漱完,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陆时砚的私人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划开接听键,声音还有点刚睡醒的含糊:“喂?”
“是我。”陆时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电流的微麻,“看微博了?”
“嗯,看到了。”苏晚盘腿坐在床上,抓着被角,“谢谢你啊,陆老师。”
“不用叫我陆老师。”他顿了顿,语气放轻了些,“在外面叫陆老师没关系,私下……随便你。”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随便她?是像小时候那样叫他“阿砚”吗?
她没接话,空气里弥漫着微妙的沉默。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像谁悄悄拉长的心事。
“明天有场夜戏,”陆时砚先打破了沉默,“你的戏份重,记得提前看剧本。”
“知道啦,”苏晚笑了笑,恢复了点平时的样子,“你还当我是小时候背书总偷懒的样子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像羽毛扫过心尖:“怕你又临时抱佛脚。”
“才不会!”苏晚不服气,“我昨晚看到两点呢!”
“早点休息。”他没和她争,只是叮嘱道,“别熬夜。”
“哦。”
挂了电话,苏晚看着手机屏幕上“老陆”的备注,脸颊有点发烫。她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发呆。
其实她知道,陆时砚没必要帮她。以他的地位,就算和她划清界限,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他偏不。
就像小时候,她被隔壁班男生欺负,哭着跑回家,他二话不说就冲过去替她打架,明明自己也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把她护在身后,说“别怕,有我”。
第二天的夜戏在城郊的影视基地拍。苏晚饰演的阿鸾要设计陷害女主,戏份里有段情绪激烈的对手戏,需要她笑着说出伤人的话,眼底却藏着算计。
开拍前,苏晚在角落里反复琢磨台词,手指在剧本上画了又画。林薇薇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她的剧本,语气带着嘲讽:“苏晚,不是我说你,这种情绪复杂的戏,可不是靠死记硬背就能演好的。”
林薇薇是《长安月令》的女主角,也是圈内公认的一线花旦,向来眼高于顶,尤其看不惯苏晚这种“资源咖”。
苏晚抬头,笑了笑:“林老师说得是,所以我正在学呢。”
她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反而让林薇薇更不舒服了。她知道林薇薇暗恋陆时砚,昨晚陆时砚工作室那条微博,估计让她憋了一肚子火。
“学?”林薇薇嗤笑一声,“有些人天生就不是演戏的料,再学也没用。别到时候拖了整个剧组的进度,尤其是……耽误了陆老师的时间。”
这话戳到了苏晚的痛处。她攥紧了剧本,指尖泛白,刚想反驳,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林老师对对手戏有什么见解?不如一起探讨一下?”
陆时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手里拿着保温杯,目光平静地看着林薇薇。
林薇薇脸上的嘲讽瞬间僵住,转而换上一副温婉的笑:“时砚哥,我就是跟苏晚妹妹开玩笑呢。”
“玩笑话还是少说为好,”陆时砚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开拍了,别影响状态。”
林薇薇碰了个软钉子,脸色不太好看,却不敢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苏晚看着陆时砚的背影,心里有点暖。她走过去,小声说:“谢了。”
陆时砚转过身,看着她手里被捏皱的剧本,眉头微蹙:“紧张?”
“有点。”苏晚老实承认,“怕演不好。”
“别怕。”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阿鸾这个角色,表面狠毒,其实是在自保。你想想,如果你是她,从小无依无靠,只能靠算计活下去,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苏晚愣住。她之前只想着要“狠”,却没想过阿鸾的底色是“怕”。
“是……恐惧?”她试探着问。
“不止。”陆时砚点头,“还有不甘,和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羡慕。羡慕女主有人保护,而她只能靠自己。”
他的话像一盏灯,瞬间照亮了苏晚心里模糊的地方。她看着陆时砚,突然想起小时候,她被父母骂哭,躲在楼梯间掉眼泪,是他偷偷递过来一颗糖,说:“哭有什么用?要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那时的他,比她还小一岁,却总能一眼看穿她的逞强。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苏晚眼睛亮起来,像找到了方向的小船。
陆时砚看着她眼里的光,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去吧,相信自己。”
开拍后,苏晚果然进入了状态。当她笑着对女主说出“姐姐真是好命,不像我,只能在泥里爬”时,眼底闪过的那一丝转瞬即逝的脆弱,被摄像机精准地捕捉到了。
导演在监视器后面眼前一亮:“好!这条过了!”
苏晚松了口气,刚走下台,就看到陆时砚站在不远处,朝她比了个“不错”的手势。她心里一甜,也回了个大大的笑脸。
夜戏拍到后半夜,气温骤降。苏晚穿着单薄的戏服,冻得瑟瑟发抖。林姐赶紧给她披上外套,递上热水:“刚才那场戏演得真好!连导演都夸你了!”
苏晚捧着热水杯,暖意从指尖蔓延到心里。她正想说什么,突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发黑,手里的水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苏晚!”林姐惊呼着扶住她。
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乱糟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晚意识模糊,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沉在冰水里。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声音很熟悉,带着焦急。
然后,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身上有淡淡的松木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味道。她下意识地往那温暖里缩了缩,迷迷糊糊地哼起了一段不成调的儿歌——
“月光光,照厅堂,小阿妹,盼哥归……”
那是小时候陆时砚的奶奶教他们唱的,他总说她跑调跑得离谱。
怀里的人身体一僵,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苏晚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沉稳而有力,像小时候无数次在她害怕时,他拍着她的背说“别怕”的节奏。
她彻底失去意识前,好像听到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在呢,小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