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那枚温润的玉蝉,裂痕如蛛网般疯狂蔓延……长安!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几乎是同时,那张薄薄的纸片化为光点,指向了远方。
系统警报声嘶吼着,【警告:检测到“文脉”压制场,目标将被困!
警告:宿主面临“流放”威胁,限时三天!
警告……】双重绝境,前后夹击!
他必须立刻行动。
我必须赶到太白居,找阿福。那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见到阿福时,他已是白发苍苍,颤巍巍地递来一枚玉简,上面刻着: “他日必归,不可失信。”还有,“诗在人在,人去诗留。” 这是李白的期许,也是希望。
他坚信我会回去。
时间紧迫。必须尽快!
另一边,冰冷的房间里,崔公子正阴笑着,声音中带着令人作呕的恶意。
“流放?哼,路上出了意外,谁又能知道呢?” 冷笑声回荡在房间,格外刺耳。
那个铜哨,紧握在袖口,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
咬牙握紧铜哨。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不能让李砚死在路上,这是答应过小七的。
必须想办法阻止崔公子。
书肆,废墟般破败的角落,堆满了尘封的典籍。
这里,似乎是唯一的希望。
找到那本古书,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一种莫名的悸动,在心底蔓延。
它发出涟漪般的光晕。
手指触碰到书页的一瞬间,李白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归来,必先断执。临行前,须得作诗一首!”
我猛然醒悟,现在写诗,必须写诗!
我疾书。
将所有关于长安的情感都倾注于笔端。
一气呵成,写下《送长安》,字字泣血,句句悲怆。
金光暴涨!
李白虚影缓缓现身,目光如炬。
“好诗!好诗啊!” 他赞叹着,然后,吟诵起自己的诗句,为的是堵住通往唐朝的门户。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伴随着李白声音,那本书发出更强烈的光芒。
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虚幻。
“我于诗中,你于人间——但凡有诗的地方,我们自会相见。” 说罢, 李白,消散于空中。
下一刻, 我会被金光吞没!
金光吞没了李砚的瞬间,无数画面在眼前飞逝: 阿福在远方深深鞠躬; 小七嘶吼着,声嘶力竭地喊着:“走!” 崔公子带着士兵,愤怒地咆哮!
门……正在慢慢的关闭,它吞噬着所有,直到彻底消失!
光芒散尽,现代图书馆内,尘埃轻落。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回来了……任务才刚刚开始。”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一只手伸在面前。
一看,是那枚玉蝉,上面,又出现了新的字迹: “长安不远,诗门半开——待君以民之声,叩响钟楼。”
门被推开, 熟悉的嗓音响起:“你……真的去过那里?”
掌心那枚温润的玉蝉,裂痕如蛛网般疯狂蔓延,清脆的碎裂声仿佛是盛唐文脉最后的悲鸣。
那片写着“长安”二字的泛黄纸角,挣脱了他的指尖,在空中打着旋儿,竟化作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如流星破夜,直指城南那座破败的旧书肆。
那里,正是他坠入这个时代的起点。
李砚脑中轰然一声,刹那间醍醐灌顶!
旧书肆!
那本无字天书的力量并未消散,它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回归的契机!
归途之门,即将重开!
然而,狂喜还未冲上心头,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在他脑海中炸响,视网膜上闪烁起刺目的血红警示: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外部文脉压制场正在逼近!
目标锁定:长安城。
预计三分钟后抵达。
若不立即撤离,宿主诗魂将被彻底锚定于本时空,永久无法回归!】
锚定?
李砚心中一凛,那不就是数据层面的死亡!
他攥紧了那道即将消散的纸角光芒,手心全是冷汗。
他猛地想起崔公子那张阴鸷的脸,所谓的“流放令”绝非空穴来风,那是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一张足以将他彻底锁死在盛唐的文脉囚笼!
三日内押解出城?
不,那只是明面上的幌子,真正的杀招是这看不见的文脉压制!
一旦被压制场笼罩,就算他手握归途之钥,也再无挣脱的可能!
时间,只剩下最后的三分钟!
他不再有片刻迟疑,转身如离弦之箭,冲向李白的小院。
月色下,阿福老人佝偻着身子,拄着一把磨秃了的扫帚,仿佛一尊沉默的石像,早已等在门口。
见李砚疾步奔来,浑浊的老
“公子,先生昨夜……写了一夜的字。”阿福的声音沙哑而颤抖,仿佛风中的残烛,“他说,‘此子必归,不可无信’。”
说着,他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卷青绸,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
绸布之内,是一枚触手温润的玉片,比掌心的玉蝉更显古朴。
“先生临走前吩咐老奴,若见玉蝉开裂,便将此物交予公子。”阿福一字一句地复述着,“切记,先生说:诗在,人在;人去,诗留。”
李砚双手郑重接过,那玉片入手沉甸,表面光滑,并无刻纹,却仿佛藏着千山万水的厚重与一个伟大诗魂的嘱托。
他来不及深思,只将玉片紧紧攥在另一只手中,对阿福重重点头:“阿福伯,替我谢过先生!”
话音未落,他已再次转身,朝着城南旧书肆的方向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崔氏府衙的密室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崔公子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脸。
他将一卷盖着朱红官印的伪造公文在柳三爷面前缓缓展开,笑容阴冷如毒蛇。
“以‘私传禁诗、惑乱文统’之罪,将他流放岭南瘴疠之地。三日押解,只是说给全城人听的。”崔公子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彻骨的寒意,“柳三爷,你派去的人手脚利索些,一出长安地界,就让他‘不慎’坠崖、病故……总之,等他死在路上,这世上,谁还记得什么狗屁诗魁?”
“公子高明!”柳三爷谄媚地躬身,“届时文脉压制大阵一开,就算他有通天之能,诗魂被锁,也只能任人宰割!”
阴谋的细节在密室中敲定,他们谁也没有发现,在横梁的阴影里,一道瘦小的身影正死死地捂着嘴,双目赤红。
小七将一切听得真真切切,他指甲深陷掌心,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怀中那枚冰冷的铜哨。
“吱呀——”
李砚一脚踹开旧书肆尘封的大门,一股腐朽的书卷气味扑面而来。
他顾不得呛人的灰尘,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个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书架。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拂去厚厚的积灰,将那本封面卷边的无字天书猛地抽出。
书还是那本书,书页枯黄,空无一字。
可当李砚的手指再次触碰到书页的刹那,整本书仿佛活了过来,一圈圈涟漪般的光晕从他指尖荡漾开来,照亮了四周飞舞的尘埃。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将所有杂念摒除,心中只默念着那句与李白的临别之约:“待君归,再共饮!”
念头刚落,一道豪迈而熟悉的声音如惊雷般在他脑海中骤然响起:
“欲归,须破心中执念。临别,当有惊世之诗!”
是李白!
李砚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迸射。破执!有诗!他懂了!
他不再犹豫,抓起柜台上的旧笔,蘸满早已干涸却在光晕下奇迹般化开的墨,在那空白的书页上龙飞凤舞,笔走龙蛇!
长安不语夜如霜,一别千山是故乡。
莫道此身沉宦海,诗魂犹带酒痕香!
《别长安》!
当最后一个“香”字落笔的瞬间,整间破败的书肆被一股无法形容的璀璨金光彻底引爆!
光芒冲天而起,仿佛一道贯穿天地的金色光柱,将整座长安城的夜空都映照得亮如白昼!
金光之中,一道青衫磊落的身影缓缓浮现,衣袂飘飘,酒气浩然。
正是李白!
他不再是虚无的幻影,而是由纯粹的诗意与文气凝聚而成的精神实体。
他含笑看着李砚,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如炬,满是赞许与欣慰。
“好诗!好一个‘诗魂犹带酒痕香’!有骨,有情,有我辈之狂,更有你李砚之真!”
李白仰天一笑,随即转过身,面对那本光芒万丈的无字天书,慨然吟诵: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送孟浩然之广陵》!
他每吟出一个字,那个字便化作一道金色的光锁,铿然一声,缠绕在那本旧书之上,仿佛在为这扇归途之门进行最后的加固与封印。
李砚看着眼前这惊天动地的一幕,看着那道即将消散的伟岸身影,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先生……不随我一同离去吗?”
李白闻言,再次转过身,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洒脱与豪情。
“傻小子!我在诗里,你在世上——这天下,何处有朗朗读诗声,何处便是你我重逢之时!”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如烟云般渐渐消散,唯余一缕浓烈醇厚的酒香,萦绕在即将关闭的时空通道之中,经久不息。
那无尽的金光,在李白身影消散的刹那,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猛地将李砚吞噬。
就在被光芒彻底淹没的最后一刻,他的目光穿透了书肆的门框——
他看到,阿福老人站在小院门口,朝着他的方向,默默地、深深地拱手作揖。
他看到,小七的身影疯了一般冲进书肆,口中用尽全力地嘶吼着:“快走——!”
他看到,书肆窗外,火把如龙,崔公子带着大批甲士持令而来,那张因计划落空而狰狞狂怒的脸,和他那声嘶力竭的“抓住他!”,连同所有的喧嚣与杀气,被骤然闭合的时空之门尽数吞噬,归于永恒的死寂。
光芒散尽。
现代国家图书馆的特藏阅览室内,几粒尘埃在清晨的阳光中缓缓飘落。
一切静得能听到心跳。
书架的阴影后,老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他看着那个凭空出现、昏倒在地的熟悉身影,眼神复杂,既有欣慰,也有凝重。
他俯下身,低声喃喃,仿佛在对李砚说,又仿佛在对自己说:
“你回来了……但真正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李砚的眼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意识回归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
他手中,仍紧紧握着那枚从大唐带回来的、李白所赠的古朴玉片。
忽然,温润的玉面之上,竟如同被无形的刻刀划过,缓缓浮现出两行纤细却力透玉背的篆字:
“长安未远,诗门半开——待你以民声,叩响钟楼。”
民声?钟楼?
李砚心头巨震,还未理清这句谶语的含义,阅览室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苏绾站在逆光之中,高挑的身影被阳光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
她的目光越过狼藉的地面,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李砚掌心那枚正在发光的玉片上。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灼热。
“你……真的去过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