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夹着雪渣子往人脸上抽,跟刀子似的。
高台下人头攒动,万商盯着我,眼神跟探照灯一样亮。
上首坐着朝廷钦差,一脸“你算什么东西”的傲气。
他旁边那个男人——洛寒,雪域真正的掌控者,正冷冷地打量我,眼神像鹰,能穿透骨头。
谁都说我疯了。
一个罪臣之女,爹被砍了头,家产抄光,我却被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边陲。
现在,我还敢站在这边贸大典上,当着满场权贵,掀桌子?
可他们不知道——
我不是来认罪的。
我是来翻案的。
我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口那团烧了三年的火,端起两盏茶。
左边那杯,是“罪茶”——汤浑,味腥,一看就是霉变。
右边那杯,是我拿命换来的雪顶灵茶,清亮得像春水刚化。
“诸位大人,各位商贾。”我声音不大,但字字砸在地上,“我爹沈万青,一辈子做茶,清清白白。沈家的茶,从不造假,更不会霉变。”
钦差冷笑:“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我不理他,举起银簪,插进左边那杯“罪茶”,轻轻一搅。
拿出来一看——银簪没变黑。
“不是毒。”我一笑,手腕一翻,整杯茶泼在白布上。
哗啦——
茶水散开,底下浮出一层闪着微光的细沙。
“看见没?”我声音陡然拔高,“茶叶里掺了湿河沙!沙子磨碎茶叶,让它发霉,验货时又沉底藏住!这不是霉变,是栽赃!是断我大周通往雪域的茶路!”
全场炸了锅。
钦差脸都绿了,拍桌怒吼:“妖言惑众!给我拿下!”
几个兵卫冲上来,刀都快贴到我脖子了。
我没动,只看着洛寒。
他一直没说话。
可就在刀锋将落的瞬间——
“当!”
一柄金错刀钉在我面前的案上,嗡嗡震颤。
洛寒抬了抬手,声音冷得像冰:“茶案未明,谁也不准动她。”
兵卫僵住。钦差气得发抖,却不敢吱声。
我转身,开始煮那杯雪顶灵茶。
水一冲下去,香气“轰”地炸开,清冽得像是整座雪山在呼吸。
风雪都挡不住这味儿,直往主帐飘。
洛寒的睫毛动了一下。
我把茶端到他面前。
他盯着茶汤,久久不动。
终于,他伸手,轻嗅一口——
那张千年冰山脸,裂了。
“这茶……”他声音有点抖,“叫什么?”
“雪顶灵茶。”
他猛地抬头,眼神像刀:“我父汗病重时,唯一能喝下的茶,就是这个味。”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爹说过,这茶,非至诚之人不赠。
难道……
洛寒突然起身,拔刀,横案。
“此刀为证!”他声如雷震,“从今往后,谁敢说沈家有罪,先问它答不答应!”
铁骑列阵,刀枪如林,杀气冲天。
钦差瘫在椅子上,脸比雪还白。
风雪里,我们对视。
他忽然开口:“你说茶能辨忠奸——那你煮这茶,是为你爹,还是为我?”
我笑了,直视他眼睛:“为天下懂茶的人。”
顿了顿,我又补了一句:“你要也算一个,那……也算为你。”
他愣了两秒,忽然低笑出声。
那笑声,像冰川裂开一道缝,透出光来。
夜里,我坐在帐中,盯着一盏凉茶发呆。
今天赢了,但只是开始。
帐帘一掀,洛寒进来,一身风雪。
他手里捧着一朵冰封的雪莲,晶莹剔透,宛如活着。
“我父汗说,这花百年一开,只开给至诚至洁之人。”他放下花,声音低沉,“今天,它开了。”
我心头一热。
他转身要走。
“明天,”他站在风雪里,背影挺拔,“我陪你走完最后一程茶道。”
帐帘落下。
我摸了摸袖子里那包油纸——三层裹着,藏了三年。
那是我从沈家柴房的朽木堆里,拼死扒出来的证据。
洛寒的刀能护我一时。
但真正能让那些人跪着认罪的——
是它。
这才是我手里,最狠的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