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洛寒给的骨哨,冷得像块冰,贴着掌心直往骨头里钻。
来时就不是什么太平路,回去?那肯定是刀口上走。我知道。
没废话,翻身上马,掉头就走。
风雪越刮越狠,天都快被撕了。
我死死裹紧斗篷,怀里那包灵茶压得严实——油纸包了又包,布帛缠了又缠。
这是沈家最后的指望,也是我爹洗清冤屈的唯一证据。
三十里坡刚到,风声就变了。
不是风,是刀。
破空声割耳,我猛地勒马。
马蹄乱刨,白气喷得跟疯了似的。
下一秒,十几道黑影从雪地里“噌”地弹起来,弯刀出鞘,寒光晃得人眼疼。
领头那家伙摘了兜帽,一张刀疤脸露出来。
阿古拉。
我爹当年最信的吐蕃马帮头子,现在站在我对面,笑得像条毒蛇。
“沈大小姐,胆子不小啊,敢一个人走这条路?”
我心一沉,嘴上不软:“阿古拉,我爹待你不薄,你为什么反他?”
“待我不薄?”他笑出声,眼里全是恨,“你爹断我财路,还谈什么情义?挡人发财的,就得死!”
“放屁!”我盯着他,“我爹一生清白,从不碰黑货!”
“天真!”他狞笑,“你以为你爹真是因为‘霉茶’被砍头?那哪是发霉?是盐道偷运的细砂!颜色、分量,做得一模一样!你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替谁顶的罪!”
盐道细砂?
我脑子“轰”一下炸了。
怪不得沈家倒得那么快,证据全齐,连辩都辩不了。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个死局,专等着我爹往里跳。
“谁干的?”我咬牙,指甲掐进掌心,血都流出来了。
阿古拉咧嘴一笑:“死人,不需要知道。”
他一挥手:“烧了她!连人带茶,给我化成灰!”
刀光劈头盖脸就来了。
我拔匕首硬挡,可人太多,招架不住。
眼看一把弯刀要砍中我肩头——
“嗖!”
一支黑羽箭撕风而至,正中那人咽喉。
尸体直挺挺倒下,连哼都没哼。
风雪里,一骑黑马踏雪而来,身后一队玄甲亲卫,杀气压得整片山坡都静了。
洛寒。
他收弓,眼神比雪还冷。
阿古拉脸色刷白:“镇西王!”
亲卫冲上去,三两下就把刺客全解决了。
阿古拉眼看没戏,突然疯了似的掏出火折子,直扑我怀里的茶包!
“我死也要毁了它!”
我根本没想,转身就用后背挡住茶包。
“刺啦”——火燎上背,皮肉焦糊的味儿直冲鼻子,疼得我差点跪下。
可手,死死抱着那包茶,没松。
“找死!”
洛寒一声怒吼。
寒光一闪,阿古拉脑袋飞了,血喷我一脸。
战斗结束。他大步走来,一把拽住我。
“你是不是非得死在这条路上?”他声音压着火,听得我心口一震。
我忍着疼抬头,冷笑:“走官道?那才真是送死!阿古拉的人早就在那儿等我收尸了。”
他瞳孔一缩。
我们对视,一句话没说,却像过了千军万马。
他眼神冷,可下颌线绷得死紧。
然后,他看见我烧焦的衣裳,看见我那双冻裂的手,还死死攥着茶包一角,指缝里漏着茶末。
他顿了顿,忽然解下自己的玄狐裘,粗暴地裹住我,连人带茶包了个严实。
“蠢货。”他低声骂,声音有点哑,“你死了,这茶就成了绝本。”
风雪停了。
营帐里火盆烧得旺。
我趴着,后背刚上完药,火辣辣地疼。
洛寒坐在旁边,亲手把雪块丢进陶釜,煮水。
水开,他取过我的灵茶,用吐蕃老法子,慢火细烹。
茶香一出,满帐清冽,像把血和火全冲干净了。
他递来一盏,琥珀色的茶汤在火光里晃。
我们谁都没说话,只有水在咕嘟咕嘟响。
良久,他抿了一口,低声道:
“苦尽,回甘。”
四个字,砸进我心里。
是说茶,也是说我,说这一路的命悬一线。
我抬头,撞进他眼里。
深得像夜,可有光,一点点,冒了出来。
我捧着茶,热气熏着手心。
最险的路,我走过了。
可这茶还在,沈家的冤,还没清。
真相,必须由我亲手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