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得鬼哭狼嚎的,一进鬼风口,我心里就“咯噔”一下——不对劲。
地上全是砸烂的茶箱,上好的云雾贡茶混着沙子满地乱滚。
人呢?
一个活的没有,尸体也没见,连根骨头都不剩——这比死还邪门。
我爹早说过,鬼风口是活人进不得、死人回不来的地方。
可眼下这局面,根本不是死,是被“抹”了。
我蹲下,抓了把茶叶往鼻子一怼——一股劣质硫磺味直冲天灵盖!
沈家商队运这种掺假货?不可能!
我闭眼,屏息细嗅。
硫磺和沙土底下,还藏着一丝甜香……是麝香。
硫磺熏茶、掺砂、加麝香?
手心一凉——这不是商队,是杀人的“惑神香”毒阵!
人吸一口,就看见最想见的人,笑呵呵地把自己渴死在幻觉里。
“所有人,憋气!”我吼。
手下一脸懵,但还是照做。
我立马掏出贴身的雪顶灵茶,倒出冰莲粉,混一块儿塞进布里:“堵住口鼻,谁摘谁死!”
茶香一出,那股甜腻味当场被压住。
“跟紧我,踩我脚印,错一步就进幻境!”我咬牙下令。
越往里走,香味越浓,像糖浆糊住鼻子。
终于,在背风沙丘后头,我们找到了商队——几十号人围成一圈,坐着,满脸傻笑,跟梦见天堂似的。
可皮肤干得像腊肉,嘴唇裂成血口子——全死透了。
我盯着这群尸体,怒火冲头,却忽然笑了。
用沈家的茶布毒阵,再让下一队人发现,坐实我沈家卖毒茶、害人性命的罪名……这招是要我沈家断根啊!
“谁?!”我抬头怒吼,“谁要这么搞死我沈家?!”
“沈家丫头,有点本事。”头顶传来沙哑嗓音。
黑袍男人从沙丘上慢悠悠走下来,脸上纹着蝎子,身后一队黑骆驼,眼神冷得像秃鹫。
“黑驼队左使,沙奴。”
我手下唰地拔刀,把我护中间。
沙奴冷笑,火把往地上一插——
“既然来了,那就都留下陪他们吧!”
脚下沙地炸开,黄雾喷涌,毒气瞬间吞了我们。
身边人一个个抽搐倒地,嘴里嘟囔“水……绿洲……”,全进了幻觉。
“沙火毒龙阵,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们。”沙奴笑得像鬼。
但我还站着。
进鬼风口前,我就吞了颗“醒神茶丸”。
头昏眼花,但脑子还清醒。
没时间废话,我掏出最后的保命底牌——一小撮雪顶新芽。
这玩意儿本是要献给京城贵人的无价之宝。
现在?顾不上了!
陶炉、竹筅、火石一气呵成,烧水,投茶,手腕翻飞,竹筅搅出残影!
茶香炸裂——
清冽如雪崩,霸道如惊雷,一道白雾冲天而起,像条白龙,硬生生撕开黄雾!
毒气里的硫磺和麝香遇茶雾,直接凝成黑水,“噼啪”掉地,化成臭毒砂。
沙奴脸都绿了,眼珠子瞪得快掉。
就是现在!
我箭步冲上,趁他发愣
手起指落,点哑穴,捆结实,再拿布拓下血印收好。
这仇,我记死了。
不管你是谁,我沈茶心——迟早把你从暗处拖出来,血债血偿!
,夺刀架脖——
“谁指使你的?!”刀刃一压,血线立现。
他脖子上那纹身……我瞳孔一缩——兵部二十年前的旧印!
回程路上,没人说话。
洛寒一直跟着我,脸色惨白。
他是我爹派来的,话少,但刀快,本事深得吓人。
风沙一起,他旧伤就犯了。
夜里,他开始发烧,说胡话。
我正擦汗,他突然睁眼——眼红得像血,一把将我按倒,匕首抵喉:“奸细……杀了你……”
力气大得我骨头快碎。
我没动,也没喊。
我知道——蛊毒发作了。
我端起凉茶,送到他嘴边。
他不喝,死死瞪我。
我一咬牙,把手指塞进他嘴里。
他本能一咬,血滴进茶里,染出一抹红。
“喝下去,洛寒,你会好受点。”
他喉咙一动,低头,一口喝光。
眼神慢慢清明,看清自己在干啥,猛地松手,往后缩。
“我……”
我反手拽住他衣领,拉回来,头抵他滚烫胸口,听心跳像擂鼓。
“你要真想杀我,”**我声音发抖,却字字清晰,“何必一次次救我?”
他僵住。
风呼呼地吹。
良久,喉结一动,终于伸手——把我抱进怀里。
脸埋我发间,声音哑得不像话:“我怕……怕哪天,我收不住手。”
我没说话,手轻轻抚过他背上那片被蛊毒烂透的伤。
“那就让我离你近点,”我贴他耳朵,轻声说,“近到……你能闻见我的茶香,就能回来。”
第二天早上,我睁眼,看见洛寒坐我旁边。
他低着头,用那双杀人的手,笨拙地给我梳头发。
茧子刮头皮,动作生硬,可那劲儿,温柔得要命。
晨光照他侧脸,冷硬线条都软了。
我没动,就让他梳。
心里头,从来没这么踏实过。
风沙打脸,疼,可心是烫的。
远处哨塔上,乌兰巴特扯着嗓子喊:“——哟,茶刀夫妻凯旋啦!”
我脸“轰”一下就烧起来,比太阳还烫。
想骂他,结果一口沙子灌进嘴。
“茶刀夫妻”?谁起的这外号?
我姓沈,名茶心,他有把黑金刀——倒也贴切。
可这也太……亲昵了。
我正尴尬,洛寒突然勒住马。
他没看乌兰巴特,那双深得像寒潭的眼睛,只盯着我。
下一秒,他滚烫的手覆上我手背,一把按在他心口。
隔着衣服,我能感觉到——心跳,沉稳有力,一下一下,撞在我掌心。
他迎着风,声音低沉却清晰:
“这里,只认一个名字。”
黄沙尽头,两骑并行,影子拉得老长,几乎连成一体。
风里,飘着我袖间的茶香,和他身上的刀气,缠在一起,分不开。
心跳如雷。
可我知道——这趟死里逃生,不是为了谈情说爱。
我的“雪顶灵茶”……那批承载沈家最后希望的茶,才是真正的命脉。
乌兰巴特那句玩笑?
也许,很快就要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