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仓里冷得像冰窟,我一进去,心就沉了。
不对劲。这味儿,全不对。
我亲手做的“雪顶灵茶”,采的是雪山顶上第一茬春芽,融的是年初头场雪水,九蒸九焙,香得像站在雪峰上呼吸——清、透、冷,一闻就知道不是凡品。
可眼下这批“贡茶”,黑乎乎的茶饼,颜色跟烂树皮似的,味儿还闷得发馊,一股子药罐底的浊气。
我手都在抖。
不可能出错,从采青到封箱,我一步没离手。
我立马撬下一小块,碾成粉,撒进随身带的雪水盏里。
本该清如山泉,结果茶末浮着,水面竟泛起一层油光——阴毒的腻滑感,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雪蟾脂!
脑子“轰”一下炸了。
老仆临死前攥着我的手,一口气吊着:“小姐……老爷当年宁死也不交雪蟾解法,就是怕……有人拿它煮茶,乱人心智,祸乱天下……”
这玩意儿,少量活血,煮久了就是毒,喝一口能让人发疯,七窍流血,死得无声无息。
我全明白了。
他们不是要毁沈家,是要我亲手把毒茶献上去!
等皇上一喝,龙颜大怒,我就是“弑君罪女”,沈家满门抄斩,永世不得翻身。
狠,太狠了!
我冷笑出声,眼底烧得发红。
“砰——!”
门被一脚踹开,寒风卷着人影杀进来。
洛寒。玄衣佩刀,眼神比冰渣子还冷。
“沈茶心,你爹用毒茶害我父皇,现在轮到你?还想再献一次‘祸水’?”
字字带血,恨意几乎凝成刀。
我没躲,抬头直视他。
一句话没说,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包真茶,又指了指那堆毒饼。
两盏水,一清一浊,当场冲开。
一盏兰香扑鼻,清澈见底;一盏浑浊腥臭,浮着油膜。
我把两盏推到他面前,声音冷得像铁:“你要认我沈家是贼,就喝那杯毒茶,当场报仇。要是还有点脑子,就尝尝这杯清的——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雪顶灵茶。”
他盯着我,目光像刀子刮过脸皮,身后侍卫刀都拔了一半。
死寂。
三息后,他突然端起清茶,仰头——一口饮尽。
他喉结动了动,眸子猛地一震。
“入口如雪化泉,三息回甘……”他放下杯,声音哑了,“这才是……真茶。”
眼神变了。
杀意退了,换成了震惊和审视。
他懂了。这不是沈家的阴谋,是有人想借我的手,毒翻整个皇城。
“将计就计。”他盯着毒茶,声音压得低,却像雷在滚,“这趟贡茶,我亲自押。”
他猛然抬头,目光锁死我:“你,跟我走。”
我没得选。
马车驶进夜色,轮子碾雪,咯吱作响。
像走向深渊,也像……撕开一张天罗地网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