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谐他下意识地扯了扯背带裤的带子,脸上那惯常的、准备说点什么俏皮话的表情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僵硬。
蛙?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应陈默,对,蛙…山里那种东西…我知道一个。不是小青蛙,是大的…很大的那种。
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陷入了某种不愉快的回忆。
不是我遇到的,是我一远房表哥,他以前喜欢搞什么野外探险。有回他们几个人,钻到一片老林子里,那地方据说泥塘子特别多,夏天蚊子跟乌云似的。他们扎营的地方,就挨着一个挺大的水洼子,水挺浑,边上都是烂泥和杂草。
那天晚上,他们就听见声音了。不是平时青蛙那种‘呱呱’叫,是一种…一种特别沉、特别闷的声音,像是有人拿个大木槌,一下一下砸在烂泥潭底下的感觉。‘咚…咚…’ 震得人心里头发慌,连带着地面都好像有点微微发颤。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远处开矿的动静,或者啥大型动物。可那声音一会儿近,一会儿远,就在水洼子那片绕着他们营地转悠。我表哥说,那晚上根本没人敢睡实,全都睁着眼听着那‘咚…咚…’声,感觉肺都快跟着那节奏喘不上气了。
天亮以后,声音没了。他们壮着胆子去水洼子边上看。烂泥滩上,全是那种巨大的、像是被什么极重极钝的东西压出来的…脚印?或者说凹坑更合适?每一个都有…有脸盆那么大,深深地陷在泥里,绕着水洼子一圈,最近的距离他们帐篷不到十米。
他们没敢多待,赶紧收拾东西跑了。回来以后,我表哥就老是做噩梦。梦见自己陷在没顶的烂泥里,动不了,然后那个‘咚…咚…’的声音越来越近,震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碎了。最后总是一个激灵吓醒,一身冷汗。
他以为就是吓着了,没太当回事。可过了大概个把月吧,他老婆发现他不对劲。说他小腿肚子上,先是起了一片红疙瘩,痒,他老是挠。后来那一片皮肤颜色开始变深,变得有点像…像是癞蛤蟆那种背上的皮,疙疙瘩瘩的,还老是湿漉漉、黏糊糊的,看着特别恶心。
再后来…习谐的声音干涩,他走路开始有点跛,说感觉那条腿沉,抬不起来。晚上那‘咚…咚…’的幻听又回来了,只有他能听见。他老婆说,有一次夜里醒来,看见他坐在床边,低着头,脖子一鼓一鼓的…像是在学青蛙喘气…
他们到处看医生,查不出毛病。皮肤科说是奇怪湿疹,神经科说是心理问题。但那条腿上的皮肤越来越像…像那种东西。最后…最后怎么样了,我也不太清楚,家里人不怎么提了,就说他后来不太出门了。
习谐讲完了,他没有像平时那样加上一句调侃或者笑料来缓和气氛。只是沉默着,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恶心和恐惧的神情。那种缓慢、沉重、无法摆脱的“咚…咚…”声,似乎还在客厅的空气里残留着回响,与地下室门缝下那湿黏的蠕动声隐隐呼应。
恐惧又多了一层粘腻、潮湿、令人皮肤发痒的质感。
长时间的沉默和越来越诡异的氛围几乎要压垮所有人。神经绷紧到了极限。
突然,霍律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大得带倒了旁边一个空杯子,玻璃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强势的语调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崩溃前兆:受不了了!这鬼地方!这鬼气氛!我们难道就这样干坐着等死吗?等着那鬼东西破门而入?或者等着被这破房子吞掉?
她环视四周,目光扫过一张张苍白惊恐的脸,声音陡然拔高:有点动静行不行?!来点活人该干的事!不是讲故事!是动起来!
陈默蹙眉,刚想开口让她冷静。
就在这时,一向开朗健谈的王力玄像是被点醒了,猛地一拍手,尽管脸上还带着惧色,却努力挤出一点往常的热情:对…对啊!光坐着自己吓自己不行!我们…我们搞点活动?转移下注意力?反正…反正也出不去…
搞什么?施缪情泼辣地反问,但眼神里也有一丝被压抑的、想要做点什么的躁动。
王力玄眼睛转了转,忽然指向客厅另一侧一扇紧闭的门:我记得我们来的时候看过,这别墅后院不是带个室内恒温泳池吗?虽然可能很久没用了…但总比干坐着强吧?玩玩水?说不定…说不定还能清醒一下?
游泳派对?赖馨得慵懒地掀了掀眼皮,倒是有点意思…总比听这些鬼故事和等死强。
这个提议荒谬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吸引力。在极度的恐惧和压抑后,一种近乎破罐破摔的、追求短暂刺激的冲动开始蔓延。
陈默沉默了几秒,理性告诉他这很荒唐,但看着周围一些人眼中燃起的、哪怕只有一丝的微弱光亮,他叹了口气,仿佛也妥协于这种疯狂的缓解方式。…好吧。我去看看泳池设备还能不能用。
他起身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点点头:池水有点凉,但循环系统好像还能启动。灯也能开。
霍律立刻行动力十足:那还等什么!
陈默走到壁橱旁,打开一个储物格,从里面拖出一个很大的、印着模糊logo的帆布包,拉链都有些锈蚀了。他把它扔到客厅中央,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知道以前屋主留下的还是谁准备的,看起来是新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女性,语气恢复了一些主持人的条理,女性…上楼去找房间更换吧。楼上房间应该都有独立卫生间。包里样式…可能都不一样,自己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