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成了人间炼狱。
裴铮站在焦黑的城垛上,玄甲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他左臂的绷带渗着血,腕间金链却亮得刺眼——那是昭阳系上的明珠链子,如今只剩这根金丝还缠在腕间。
“将军!”副将踉跄扑来,“东门箭矢用尽了!”
裴铮望向城外如潮的西戎军,忽然解下平安符塞入副将手中:“带百姓从密道走。明日日出前,莫回头。”
“将军不可!您已死守十二日...”
“十二日够了。”他打断道,目光扫过城下流离的百姓,“足够王师重整防线,足够她...安全无虞。”
最后三个字轻得像叹息。他转身抽出银枪,枪缨早已被血浸得硬结——那是昭阳赠的朱红丝绦。
夜半时分,西戎军发起总攻。裴铮亲率十八死士断后,银枪如龙撕开敌阵。金链在烽火中忽明忽暗,他仿佛听见宫宴那夜她的轻笑:“将军舞剑时,像极了雪原狼。”
狼是要守护巢穴的。
当箭矢穿透胸甲时,他正将最后一个孩子推入密道。少年将军踉跄倚住焦木,忽然想起什么,咬牙扯断金链缠上平安符。
“交给公主...”他将染血的布囊塞进孩子衣襟,“说臣...食言了。”
西戎王的金刀劈来时,裴铮突然笑了。银枪贯入对方咽喉的同时,他望向东方的天际——那里正泛起鱼肚白。
“昭阳...”他对着虚空中并不存在的倩影轻声道,“嫁衣...要绣雪昙花...”
身躯始终未倒。西戎军绕行数里不敢近前,只见少年将军拄枪而立,朝阳为他镀上金边,宛若战神临世。
唯有缠在焦木上的断指,仍保持着推离的姿势。指尖深深抠入树皮,刻出半个未完成的“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