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微凉的唇瓣骤然压了下来，气息却是滚烫的，挟着草木的清冽，又融着淡淡桂花酒的甜香。
男人半阖着眼，将我牢牢锁在怀中。他那双盛着山水远意的眸子里漾开朦胧醉意，某一瞬失神，我仿佛在他眼底窥见了一抹深重绵长的温柔。
我仰首承着他的吻，明明未曾沾酒，却被他唇齿间桂花酒的余味诱出了醉意，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酥软，恍惚间自己也跟着醺然欲醉。
他扣在我腰侧的手渐渐游移，细密的吻沿着颈线一路向下滑落。
我被他禁锢得无法动弹，虚弱地挣动几下，抵在他胸前试图推开他的双手忽被他攥住，向上一举，轻易反扣在头顶。
“别动……”他埋在我颈间低低喘息，温热的吐息裹挟香气拂过我皮肤，烫得惊人，“这么久了……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
昏沉思绪里漂浮着他莫名的话语，随即身子一疼，所有呜咽顷刻被他再度落下的唇舌吞没。
被枝叶割碎的月光在林间摇曳不定，一夜荒唐惊雀，草木无眠……
……
再醒来时，我已躺在自家床上，至于如何回来的，全然没有记忆。
浑身酸痛得如同被碾碎又重组，身下传来不容忽视的不适，令我蹙紧眉头，深深抽了一口冷气。
嘶，太疼了……这究竟是怎么弄的？
对了，昨夜……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忍痛撑起身子，慌忙扯开衣襟查看。
只见细白肌肤上布满了斑驳红痕，只一眼就吓得我立即掩上衣领，心口慌跳不止。
昨夜零碎记忆渐次浮现：男人散发草木清香的发丝，漾着阑珊醉意的眼，沾着桂花酒香的唇，还有那醇酒般的嗓音……
原来不是梦。
这么说来，昨夜我竟是被一条蛇所化的男子……
想到这儿我猛地一颤，下意识抱紧双臂，手腕忽然触到衣料上一片凉意。低头看去，才发觉颈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红绳坠子。
红绳编得精细，串着一枚乌黑光亮的片状物，触手光滑细腻，沁着丝丝凉意。
正待细看，门外陡然传来的喧哗攫走了我的注意。
“呜……我不想活了！这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啊！呜呜……”
“女儿……我苦命的女儿啊！呜……我不管，今天就算天塌下来，你们李家也必须给冷颜一个交代！”
客厅里，冷颜和她母亲相拥痛哭，那个少年和他的父母站在一旁，面色各异，俱是难看。
“唉，这……”男方母亲面露难色，弯腰去拉母女二人，“你们先起来，事关两个孩子，我们再好好商量……”
“没什么可商量的！”少年上前拦住母亲，愤慨道，“妈，要不是冷颜约我去后山说有事告知，我也不会跟她去，更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皱眉望着地上梨花带雨的冷颜，掩不住眼底厌恶，“我直说了，我一直喜欢的是冷月，就算你们逼我，我也绝不答应娶冷颜！”
说完他不顾众人反应，扭头就朝门外走。
什么情况……？
平日总见冷颜跟在李珩身后，原以为他俩是一对。李珩虽与我同班，我却从未想过他竟会……喜欢我？
这段对话让我微微一惊，见李珩朝这边走来，忙闪身躲到墙后。
“呜……李珩！你别走啊李珩……！”冷颜哭喊着去抓李珩裤脚，却扑了个空，整个人伏在地上，涕泪纵横。
“够了！”父亲一拳捶在桌上，“看看你这副样子，还嫌不够丢人吗！”
“爸爸！这都怪冷月！呜，要不是她……”
“住口！要不是你姐姐，你早就没命了！”
李珩如何与我无关，眼见父亲与冷颜争执愈烈，为避免局面更难收拾，我理了理衣领，从转角步入客厅。
“爸，我没事。”
我的声音引得众人齐齐看来，他们脸色变幻，恍如白日见鬼。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去……”继母惊得圆睁双眼，声音发颤，她张开手臂护住冷颜，仿佛我会对她不利。
“冷月！”父亲猛地站起，大步走到我面前，伸手想碰我却被我躲开。他怔了怔，继而激动道，“回来就好，平安就好……”
无人问我昨夜遭遇，我也努力忽视身体不适，僵硬地弯起嘴角，对一切保持沉默。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叫，随即有人敲盆沿村奔跑呼喊：“快来人啊！救命啊！老王头被蛇吃啦！”
一听到“蛇”字，我心头“咯噔”一紧，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
老王头就住隔壁，既然冷颜的事暂无法解决，父亲便提议先放下争执，一同去隔壁查看。
刚进王家院落，便见院里围满了村民，老王头的妻子瘫坐在地，对着后院瓜棚哭得撕心裂肺。
我抬眼望去，远远看见瓜棚下躺着一具中年男尸，衣衫褴褛，血肉模糊，面目已然腐烂难辨。
无数活蛇自棚顶倒垂，蜿蜒爬满他全身，从他凹陷的腹腔钻入，又从张开的嘴里游出。
老王头像只泄气皮球，双眼惊恐圆睁，四肢大张，发福的身体如被抽骨般油腻塌软。
“呕——”
继母与冷颜当即旁呕吐起来，我胃里翻江倒海，但见王婶哭得凄惨，强忍了下去。
“真受不了。”冷颜拍胸压惊，皱眉厌恶道，“这姓王的活着就老翻墙偷窥我家浴室，死了还要恶心人，晦气……”
“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能有什么好下场。”继母递纸给冷颜，自己掩住口鼻，不敢再看。
见四周还有旁人，我抿唇悄声劝：“别人听着不好，你们不舒服就先回去吧。”
话音虽轻，却有人一眼瞥见我，突然指着我大骂：“你这蛇伢女来这儿干嘛？有你在的地方准没好事！”
“呀！她怎么来了，这些蛇不会也是她引来的吧？”
“谁知道呢，昨天她家刚出事，今天就轮到老王头。说不定这些蛇本是找她的，错进了老王头家门。”
最爱嚼舌根的刘大姑自然不会错过这场热闹，见状提高嗓门：“哎哟可别说了，冷家丫头是你们能议论的？当心她一不高兴，回头就让这些蛇也咬死你们……”
众人一听，反而更来劲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嗡嗡响起，激动处还有人朝地上啐唾沫。
从小到大类似场景屡见不鲜，明明与我无关，却总有人将事情赖在我这“蛇伢女”头上。
继母和冷颜早已避开我，父亲瞥我一眼，假意转头咳嗽。
我看着装聋作哑的家人，脚步缓缓后移，想像以往一样默然退出院门。
未退两步，忽有人轻拍我后背，随即一个苍老洪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都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全围这儿看死人？”
闻声回头，只见一位身着藏蓝布衫的独眼老妇，拄杖缓步走进院子。
“婆婆，您来了。”我上前搀扶老妇，恭敬问候。
老妇一目已盲，另一目浑浊，枯槁的手轻拍我小臂，低声道：“冷月别怕，随我过去。”
我对蛇心有余悸，本不想插手，但婆婆既已开口，稍作犹豫还是点头：“好，我扶您。”
村民见老妇到来，纷纷主动让道。
老王头的儿子拨开人群奔来，扑跪在地：“梅婆婆您可算来了！求您快看看我爸，他……他被蛇吃空了！”
梅婆婆蹙起苍老的眉，浑浊独眼望向蛇群盘踞处，沉声道：“莫急，先告诉我，老王头死前，你家中可有异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