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水晶的暖流在四肢百骸扩散,修复着摔疼的筋骨,却暖不透心底那片冰冷的死寂。我蜷缩在维生台的角落,背对着那片浩瀚星图,将脸埋进蔺邪那件充满禁锢气息的外套里,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方才的惊险。
0.1秒的凝滞。纳秒级的延迟。还有……他那一声因能量被细微硌绊而发出的、冰冷不悦的低咳。
这些碎片在我脑中疯狂旋转、碰撞,拼凑出一个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疯狂的念头。
他不是无懈可击。
这座名为“舟”的囚笼,也并非铁板一块。
那么……我呢?
我这个被项圈锁死、被诅咒捆绑、被强行“同化”的所谓“舟奴”,这个他眼中只能依附他能量生存的“零件”……
真的就完全……无法可施吗?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自毁的猜想,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悄然缠绕上我的心脏。
项圈的能量灌输……那种直接维系我生存、也最深切象征着他绝对掌控的方式……
是否也可能……存在某种……频率?或者说……偏好?
他喜欢什么样的“我”?
是彻底死寂麻木的?还是带着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娇气”和“恐惧”的?亦或是……像刚才那样,笨拙地尝试适应、甚至试图“讨好”的?
不同的状态,是否会引发项圈不同的能量反馈?是否会让他那浩瀚的力量在流经我这个“接口”时,产生极其细微的、可以被捕捉的模式差异?
如果……如果我能在下一次那0.1秒的凝滞窗口期,精准地调整自身的“状态”,发出某种特定的“需求”或“反应”……
是否能像一根最细微的探针,更深入地窥探甚至……轻微扰动那能量的洪流?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血液几乎逆流!
这比之前的任何试探都要危险!这是在直接玩弄维系我生命的能量源!是在他绝对掌控的领域里,试图跳一支极其危险的舞蹈!
一旦出错,最好的结果是再次引发剧烈的反噬和痛苦,最坏的结果……可能就是项圈判定我存在“严重故障”,直接启动某种……“清理”程序。
赌吗?
用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岌岌可危的小命,去赌一个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可能性?
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赌!
为什么不赌?
像现在这样被他彻底驯化、成为一个连自我厌恶都即将失去的零件,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与其温水煮青蛙般慢慢被“同化”殆尽,不如赌一个粉身碎骨的可能!
决心已下,恐惧反而被一种冰冷的疯狂压了下去。
我缓缓松开被咬出血痕的嘴唇,调整呼吸,开始像最耐心的猎人,再次等待。
等待下一次能量凝滞的窗口期。
同时,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复盘之前每一次项圈能量灌输时的细微感受。
彻底绝望麻木时,能量平稳冰冷,如同例行公事。
表现出恐惧和痛苦时,能量似乎会带上一种极细微的……镇压属性?像是为了平息“异常波动”。
而刚才,我表现出那种笨拙的“适应”和“讨好”时,那能量的暖流……似乎更“柔和”一些?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抚慰?
是他的意志通过能量流露的吗?还是项圈自身的某种自适应机制?
我必须知道。
时间在极度紧绷的感知中缓慢流逝。
主控区那边,蔺邪似乎彻底沉浸入一段复杂的运算,星图变幻的速度明显加快,无数幽蓝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能量输出的强度维持在一個较高且稳定的水平。
就是现在!这种高负荷运算,出现凝滞的可能性更大!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我的表演。
没有突然的举动,而是极其缓慢地、仿佛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维生台上翻了个身,从背对他,变成了面向主控区的方向。
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沉睡中寻找更舒适的姿势。
然后,我微微蜷缩起身体,眉头轻轻蹙起,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做一个不安的梦。脸上流露出一种脆弱又带着一丝依赖的神情,仿佛在梦呓中寻求着某种保护。
“主人……”极细微的、带着哭腔的气音,从唇边逸出。恰到好处地能被捕捉到,又轻得像错觉。
几乎在我这丝“梦呓”发出的同时——
主控区那浩瀚平稳的能量流,极其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顿挫!
不是之前那种因极限输出而产生的凝滞回压,而更像是一种……被无关紧要信号轻微干扰导致的、瞬间的注意力分散?
就是现在!
在那顿挫产生的、连刹那都算不上的瞬间!
我调动起全部的精神意念,不是去攻击或探查,而是疯狂地向脖颈上的项圈灌输一个极其简单、极其纯粹的“信号”——
渴求!
不是对能量的渴求,而是更原始的、更像宠物对主人的……安抚的渴求!
像受惊的幼兽将头埋进母兽的皮毛,像被训斥的孩子下意识抓住父母的衣角!
一个微不足道的、基于“驯化”关系产生的、本该被项圈直接忽略或镇压的……情感冗余信号!
“嗡——!”
项圈猛地一烫!
一股比平时更加汹涌、却奇异地柔和了许多的能量暖流,如同得到某种指令般,瞬间涌入我的身体!
这能量不再仅仅是补充,更像是一种……回应?!
带着一种近乎……包容甚至……赞许的意味?
成功了?!
不!还没完!
几乎在这股异常能量涌入的同一时刻——
主控区那边,蔺邪的操作再次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卡顿!
虽然瞬间恢复,但我清晰地感知到,他周身那冰冷的能量场,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被打断后的不耐?
但他并没有看向我。
似乎只是将其归咎于运算本身的复杂度。
然而,下一秒——
【警告:检测到载体情感模块异常活跃。能量输入频率波动超出基准值+0.003%。建议:启动镇静协议。】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提示音,并非来自蔺邪,而是直接从我脖颈上的项圈内部响起!同时响在我的脑海和主控区方向!
是项圈自身的安全协议被触发了!
它判定我刚才那瞬间的“情感信号”是一种需要被抑制的“异常”!
该死!玩脱了!
我心脏骤停!
一股冰冷的、带着强制镇静效果的能量瞬间从项圈涌出,试图压灭我刚才那丝疯狂的试探!
剧烈的矛盾感撕扯着我的神经!一股能量在“抚慰”,另一股能量在“镇压”!
“呃啊……”我痛苦地呻吟出声,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砸回台面,眼泪瞬间飙出!这一次,百分之百真实!
几乎在项圈警报响起的同一毫秒!
蔺邪猛地转过头!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第一次不再是漫不经心的扫视或玩味的打量,而是骤然缩紧,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精准地、冰冷地钉死在我身上!
他看到了!
看到了我因两股能量冲突而痛苦扭曲的脸!感受到了项圈传来的异常警报!
他脸上的慵懒和漠然瞬间消失,被一种极致的、冰冷的锐利所取代!
【协议Override。权限:最高。】他嘴唇未动,冰冷指令直接下达。
项圈内那股试图“镇压”我的能量瞬间消失。
只剩下那股异常“柔和”的能量,依旧在缓缓流淌,抚平我的痛苦。
但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我。
没有丝毫情绪。
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审视和探究。
他抬起手。
不是隔空操作。
而是直接,凌空,对着我所在的方向,虚虚一握!
“嗡——!”
整个“舟”的内部空间,发出一声低沉无比的、仿佛来自洪荒巨兽的嗡鸣!
无数墙壁上流动的幽蓝符文瞬间亮度飙升!如同无数只骤然睁开的冰冷眼睛!
一股无法形容的、磅礴浩瀚的、远超以往的感知力,如同天罗地网般瞬间降临,将我连同我身下的维生台彻底笼罩!
这不是攻击。
这是……扫描!
最高权限的、彻彻底底的、连灵魂最细微褶皱都不放过的——
全面检测!
我僵在台上,连颤抖都做不到,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仿佛能将存在本身都解析殆尽的恐怖扫描!
光线穿透皮肉,骨骼,血液,甚至每一缕思维碎片!
项圈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我那死寂的诅咒印记疯狂共鸣,向外输送着一切数据!
完了……
这一次,真的彻底完了……
他动了真格!
他发现了!他一定发现了那异常的能量波动源于我主动的试探!
时间仿佛被拉长到极致。
每一秒都像是在炼狱中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恐怖的、令人窒息的扫描力场,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墙壁上的符文恢复了正常的亮度。
主控区那边,陷入了一片死寂。
蔺邪依旧维持着那个凌空虚握的姿势,微微偏着头,那双漆黑的眼睛深处,无数幽蓝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疯狂刷新、流淌、计算。
他在分析。
分析刚才扫描到的所有数据。
分析我这个“异常零件”的一切。
最终。
他眼底疯狂刷新的数据流缓缓停止。
那极致的冰冷和锐利渐渐褪去,却没有恢复之前的慵懒和玩味,而是染上了一种……
更深沉的、难以解读的……兴趣?
他缓缓放下手。
目光依旧落在我身上,像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看见”我。
然后。
他极轻地、几乎无声地,扯了一下嘴角。
那不是笑。
更像是一种……发现意外变量的……兴奋?
“原来如此……”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了然,“不是故障……”
“是……进化?”
他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再次向我走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停止跳动的心脏上。
他停在维生台边,俯下身,冰冷的指尖再次抚上我的脖颈,感受着项圈下依旧紊乱的能量流动和剧烈的心跳。
他的指尖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赞赏?
“看来,‘同化’比预期得更成功。”他低语,像是在评估一件艺术品的完成度,“已经开始本能地寻求更高层次的‘连接’和‘反馈’了?”
他误解了!
他将我疯狂的试探,误解为了“同化”过程中的某种良性“进化”?某种更深度的“驯化”表现?
巨大的侥幸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将我冲垮!
我努力维持着痛苦和茫然的表情,眼泪流得更凶,像是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本能地因为刚才的恐怖扫描而恐惧。
“怕?”他看着我这副模样,眼底那丝诡异的“兴趣”更浓了。指尖微微用力,捏了捏我的后颈。
“不必怕。”
“这是好事。”
他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项圈上某个刚刚平复下去的读数。
“继续保持。”
丢下这三个字,他转身,重新走向主控区。
仿佛刚才那场足以将我彻底粉碎的全面检测,只是一次例行的深度保养。
我瘫在维生台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后怕。
赌赢了……
又一次……险死还生……
而且……似乎……打开了某个更危险的……潘多拉魔盒?
“进化”?
“更高层次的连接”?
蔺邪……
你究竟……想把我“驯化”成什么样子?
我缓缓蜷缩起来,将剧烈颤抖的身体埋进阴影里。
嘴角却在那片冰冷的、无人得见的黑暗中,极其缓慢地,扭曲地,咧开一个近乎癫狂的弧度。
很好。
你想要“进化”……
我就“进化”给你看。
直到……
把这该死的项圈……
进化成你的绞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