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零一分,五座城市的 120 指挥中心同时亮起红灯:
江城科技园——心梗猝死;
北城高架——车祸重伤;
南城校园——坠楼昏迷;
东城小区——网暴自杀;
西城公寓——产后抑郁。
五辆救护车划破雨幕,车顶蓝白灯带像五条平行闪电,却照不亮同一条河流。
车厢里,心电图屏幕拉出相同的绿色直线——
林羡、周泰、苏芷、顾惟、何皎皎,五条姓名在各自城市的病历上被写上同一个时间戳:
死亡时间:04:07:00。
雨点敲击车顶,像倒计时,又像送葬的鼓。
没人注意到,救护车的无线电频道里同时出现沙沙的杂讯,接着是一个低低的、却清晰的童声:
“如果还有一次,你们会怎么选?”
林羡的指尖在担架上无意识抽动。
她看见自己浮在天花板,俯视医护人员推胸、除颤、打针。
药液顺着滴管坠落,像一串微缩的流星。
她听见医生冷静报数:“肾上腺素一毫克,再推!”
那声音却越来越远,像从海底传来。
最后,世界变成一块黑屏,只有一行白字闪烁:
Core dumped——life terminated.
周泰的视角在雨夜的柏油路上方。
他看见自己倒在血水里,电动车灯还亮着,照出一滩暗红。
雨水在灯光里像碎玻璃,一粒一粒砸在他脸上。
他想起保温箱里那碗酸汤肥牛——
顾客备注“晚一分钟给差评”,如今连汤汁都凉透。
他想抬手擦掉脸上的雨水,却发现自己没有手,只有越来越轻的“自己”在上升。
苏芷的身体躺在教学楼下的草坪。
她的裙摆被风吹开,像一朵还没来得及绽放就枯萎的百合。
围观的学生举着手机,闪光灯此起彼伏,像一群好奇的萤火虫。
她看见自己的日记本被风翻开,一页页纸在空中旋转,
“沈知行”三个字被红笔圈出,像火烧过。
她想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把虚无的风。
顾惟的直播间画面被弹幕覆盖。
“活该没孩子”刷成彩色瀑布,盖住了女儿的照片。
他看见自己倒在键盘前,屏幕上的心脏曲线变成一条笔直的绿线。
那绿线像一把刀,把最后一点呼吸也切断。
他想关掉直播,却碰不到电源键,只能任由弹幕像潮水一样淹没自己。
何皎皎的怀里还紧紧抱着女儿。
她站在 12 楼的阳台边缘,脚尖悬空。
风把窗帘吹成白色浪头,一下一下拍在她的小腿。
她听见女儿在哭,那哭声像一根细铁丝,勒住她最后的理智。
她想再亲一亲女儿的发旋,却发现自己已经抱不住——
身体像被抽掉骨头的布娃娃,轻飘飘地坠下去。
五道黑暗同时裂开一道缝。
没有天光,没有火焰,只有一片纯白的空间,像被拔掉电源的宇宙。
他们五人同时站在这里,彼此看不见,却听见同一个声音:
“如果还有一次,你们会怎么选?”
声音像童声,又像老人,像风,又像雨。
林羡先开口:“我要把名字写回我自己。”
周泰跟着喊:“我要差评先冷静。”
苏芷哽咽:“我要把日记撕给自己看。”
顾惟低声:“我要关掉弹幕。”
何皎皎抱紧怀里的空气:“我要退后一步。”
声音笑了:“那就去吧。”
纯白空间突然塌陷,五人像被卷入漩涡。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像时间倒流。
江城,04:07:00。
林羡的指尖在键盘上悬停,BUG 报告责任人栏空白。
北城,04:07:00。
周泰的电动车停在红灯前,雨水顺着袖口滴落,却不再灌进手套。
南城,04:07:00。
苏芷的日记本安静地躺在抽屉,没有被撕开的痕迹。
东城,04:07:00。
顾惟的直播间弹幕空白,像一张等待书写的纸。
西城,04:07:00。
何皎皎的脚退回客厅,女儿在怀里安稳地睡着。
五座城市的雨同时停了。
救护车的红灯熄灭,无线电频道里童声消失,只剩沙沙的空白。
没人知道,五道裂缝已在同一秒悄悄张开。
而裂缝里,透出的不是黑暗,是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