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匆忙的脚步声夹杂在风声里,不易辨明。
芙莉和全染已经和收灵魂的魔族小喽啰在林子里周旋了许久。
日光的温度灼烧着芙莉的皮肤,在高温下待太久,她显然已经没有太多支撑的力气。
全染拉着她的手,看着她道:“算了,先回去,你看起来不是很好。”
芙莉掰开全染的手:“你去阻止那个人收灵魂吧,我坐在树下等你。”
“可是你......”
“我不和你去,你回来只要认得,这是林子里最高的一棵树便好。”
全染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只得同意。
他的动作迅速,不用顾及芙莉的情况下,他很快就把那小喽啰解决了。
回到最高的那棵树下,他看到了一个站着的人。
那人身穿红衣,和芙莉对着话。
他跑了过去,听到芙莉呕吐的声音后,立马蹲在她面前。
芙莉呕不出来任何的东西,只有声音发出来。
“我们回去,出来太久了。”
他扶着芙莉起来。
“哼,你现在带她回去也得要好些时间。”
伊娃略微刻薄的声音钻进来,全染有点不耐烦:“你怎么在这?”
“我刚好路过。”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伊娃耸肩,眼睛瞥向自己的马车:“我的马车倒是可以借你们一用。”
“太颠簸了。”
“在空中飞就没事?”
全染正要开口,芙莉打断他,转头对着伊娃:“那就拜托堂姐了。”
伊娃转头,往马车走去,拉开帘子,有点不情不愿:“还不快来。”
本来这种感受是很不错的,可是伊娃回去后在饭桌上听到自家父母对芙莉的过分关心,她早上的舒爽不见了,对芙莉的厌恶感又回来了。
“究竟她是你们的女儿还是我是你们的女儿?”
她母亲拉着她的手,拍了拍:“你吃醋个什么劲?你小时候什么都有,现在还计较这个?”
“我哪里什么都有了?她父母犯了错,住在天上,我们却得住在地上。”
突然间,她的手被掐了下。
她站起来,怒视母亲,被她的父亲痛斥。
“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给我坐下。”
“不要,我按你们的意思暗中保护她了,我也很累很辛苦,可你们回来后一句话都没安慰过我,总是芙莉这芙莉那的,凭什么啊?”
和自己的父亲干瞪眼了一下,她实在没法在这空间里忍受,一个人跑了出去。
后边的骂声传来,她也不管了。
“什么啊?逛着街看到她就得跑过去追,看到她受伤了我还得把自己的马车借给她,她没母亲,我就得当她妈吗?什么狗屁?”
“什么福气?我有父母是因为我父母不犯错啊,她这命不就是天生的吗?”
“哼,可恶,现在还有了个孩子,以后不知道又要被他们夸到哪里去,真想弄死......”
她停住脚步,对着面前飘过的落叶愣了下。
一时间,她想起了教义上关于罪恶的教导,身上逐渐热了起来。
不知道是背后的阳光所致,还是其他,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对面门,一个黑影从门那里闪过。
伊娃几乎没想就冲了过去。
彼时,芙莉正坐在秋千上,她的背对向了伊娃,也对向了那个穿着黑衣的人。
“你干什么?”
声音突然窜进来,芙莉被吓得身体抖了抖。
她回头,登时看到了那个穿黑衣的家伙。
芙莉站起来,她被黑衣人逼着往后退了后几步,后背直接撞在了树上。
黑衣人伸手,准备摸向芙莉的肚子。
霎时,伊娃的手隔在芙莉的肚子和那个人之间,生出了一只匕首,对向黑衣人的腹腔。
黑衣人瞬即往后,伊娃一个肘击,把他从芙莉身边赶走。
她预备往前追击,听到芙莉痛苦的呻吟。
伊娃转头看向芙莉,只见地上有血的痕迹。
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再回头,只见那穿黑衣的家伙在瞬间就化作黑影消失了。
“去他的。”
扭头,她立刻跑向芙莉。
“哪里流血了?”
“呃......好疼。”
“你靠着我,来。”
伊娃让芙莉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逐渐远离粗粝的树皮。
“这是怎么了?”
恰好,伊娃的母亲出来寻伊娃,看到了这一幕。
“这是怎么了?血......快,扶她回房间。”
伊娃把芙莉带回房间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陷入了昏迷。
她的身体僵住了,脖子一点点转向自己的母亲:“她不会是......”
伊娃的母亲快步上前查看了下芙莉,过了一会儿,又动作迅速用气功给芙莉疗伤。
等她母亲调息运气后睁开眼睛,伊娃的脸已经白了。
她母亲起身,走向伊娃,然后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孩子,没事。”
“她不会流产,对不对?”
虽然是头顶带着个常胜将军的称号,但在这个时候,自家的母亲看得出来这还是个很稚嫩的女儿。
她点了点头,用安慰的眼神看着伊娃,道:“对,没事,只是伤了后背,刚给她治疗了。不过刚撞那一下,对胎儿可能不太好,还是要快点回去看看才行。”
伊娃的母亲转头看了下房间,疑惑道:“全染呢?”
“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就只看到芙莉,估计得等她醒了之后才知道。”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芙莉醒了。
靠近她的窗外,顶部挂着皎洁的月光。
她在刚睁开眼的时候有些恍惚,但过了一会儿,记忆闪现,她摸着自己的肚子。
坐她旁边的伊娃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看到她空洞愕然,估摸是和孩子有关。
“你放心,孩子没事。”
芙莉提起来的心还悬着,她侧过头,颤抖着声音:“真的......没事?”
伊娃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出回答,她是在芙莉摇晃她的手之后才回过神来。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芙莉有很在乎的东西。
从前,她用很多东西刺激芙莉,包括她的父母,还有她的爱人,芙莉都没有表现出这样恐惧的眼神。
“嗯,没事,没事的,你只是身体比较虚弱,受了伤就晕了过去,孩子是平安的。”
过了一会儿,芙莉缓和了些,她再次看向伊娃时,两人都无言,但一时间都有着难以言说的尴尬隔在她们之间。
最终还是芙莉主动打破这份尴尬。
“谢谢你。”
伊娃的眉头立刻挑起,不自觉的。
她如鲠在喉,把眼睛移开后又觉得不太合适,然后又转回来看向芙莉。
“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帮我。”
伊娃一边的眉不受控制抖了抖,她想了想,挤出了个笑,略苦。
“你一定觉得我很讨厌你吧。”
芙莉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她。
这种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伊娃轻哼出了声:“也是,我做的那些都很明显,我确实是讨厌你。”
“那你为什么还帮我?”
这个问题把她问住了。
她想起在院子里自言自语时发出的骂声,忽然觉得生灵真是奇怪。
一边想着把对方弄死,一边又想着保护对方。
虽然说保护对方不是在那一刻想起的,但至少在看到对方受伤的时候,下意识是要保护自己人的。
忽然间,她的眼睛亮了。
芙莉盯着她的眼睛发呆。
她轻嗤出声:“我讨厌你,但也没那么讨厌,至少在你遇到生命危险时,我还是不太想你死的。”
“大概,是因为我们都留着同一支派的血,讨厌都没法那么彻底。”
芙莉轻轻呼吸着。
这样不带情绪的诉说在她听来却比那些恐怖的战争或者惊天动地的爱情,都要来得更激动人心。
她的太阳穴突突而动,耳朵也有嗡嗡的声音流过。
这样的姐姐,此时此刻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讨厌了。
她皱着眉头,被伊娃伸手抚平。
“你还是不皱眉时比较好看。”
“我们到底为什么会讨厌彼此?”
伊娃的胸膛上下起伏,她也在脑海里搜寻。
她们是从什么时候互相讨厌的?
她一遍一遍倒回去想,终于,在某一个节点找到了答案。
“算了,现在说这个做什么?”芙莉轻声叹了口气。
“不......”伊娃低着头。
彼时,芙莉看到伊娃面前的斜刘海,刘海下藏着的眼睛,她看不太清,但她能感觉到伊娃在发抖,虽然是很轻微的。
“姐?”
突然间,声音在凝重的氛围里爆发了。
“是我的问题,是我,一直都是我。如果当年不是我嫉妒父母亲对你的问候,嫉妒你在天上的闲适安逸,我不会合着其他人对你说那些话。如果不开始,或许你也不会讨厌我。”
芙莉的眉头逐渐皱起。
是了,她记起来了。
的确是孩童时期莫名奇妙结下的怨,而两个人都无法从一开始解开。
伊娃这个人太要强了,而她自己也有自己的坚持。
但到了现在这个节点,还要一直怨恨下去吗?
似乎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姐。”
伊娃逐渐抬起头,望进了芙莉的眼里。
“你有父母亲,这是我一直羡慕的,你有一个完整的家,在你感到困难的时候,你可以寻求他们的帮助。可能你父母看在我可怜,才偶尔会关心一下我,但他们肯定是先爱你的,我不能和你争什么。至于在天上,其实在天上并不一定比在地上好,在天上有在天上的不自由。”
“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我们冰释前嫌。你以后不要再拿我父母说事,我也不会再讨厌你。可以吗?”
有什么在伊娃眼里打转,她低着头,握紧芙莉的手,半晌,很猛地点了头。
随后,芙莉听见一个“嗯”字从伊娃的喉咙里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