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被她说得有些脸红,尴尬地挠了挠头:“职业习惯,职业习惯。”
林倾倾把奏折丢回桌上,故作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说真的,看这些东西确实头痛。什么宗族内斗,官员扯皮,你来我往的文字游戏……看得我头都大了,比负重二十公里越野还累。这些破事你自己处理吧,我的脑子不是干这个的料。”
傅雷看着她那副“我不干了”的模样,不禁失笑。他顺手从另一堆奏折里抽出几本,像丢烫手山芋一样丢到林倾倾怀里。
“好了好了,文科生的作业我来改。”他指着林倾倾怀里的奏折,笑道,“那这些‘理科题’,就交给我们的林将军批改了。看看吧,全是关于边防布兵、将领任免、军械革新的,这可是你的专业领域。我琢磨着给重甲步兵的铠甲减轻负重,但又不能牺牲防御力,正需要你这个实战专家的意见呢。”
林倾倾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奏折,果然都是她感兴趣的军事议题,脸上的不耐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她也不客气,直接走到另一边的书案前坐下,铺开奏折,看得津津有味。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翻阅竹简和纸张的沙沙声,以及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他们不是在危机四伏的古代皇宫,而是在大学图书馆里一起熬夜赶论文的普通情侣。
过了许久,林倾倾才从军报中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我想到了。”她看着傅雷,眼神坚定,“你说,如果我们既不杀他,也不放过他,会怎么样?”
傅雷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削爵降职,发配边疆。”林倾倾一字一句地说,每个字都透着果决,“把他从世子撸成个小兵,发配到北境最苦、最累、战事最频繁的军镇去,让他戴罪立功。我们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但绝不能让他轻易脱身。”
傅雷的思路被瞬间点亮,他站起身,在地图前走了两步,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绝妙。
“高!实在是高!”他赞叹道,“这样一来,我们对他做出了惩罚,维护了军法,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谁也不能说我们纵容败将。同时,我们没有杀他,给了太后和崔家一个台阶下,他们就算不满,也找不到发作的借口,更不能指责我们刻薄寡恩。”
他看着地图,眼中闪烁着光芒,补充道:“而且,如果他真的有问题,把他发配到边疆,远离京城的权力中心,反而更容易监视他。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他就算想勾结匈奴,搞什么小动作,也翻不起大浪来!”
“就这么定了。”林倾倾一拍书案,做出决定,“明天早朝,你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这个决定。我呢,就负责去太后那里‘哭诉’,演一出我已经尽力为你求情、但皇上刚正不阿、不听劝告的苦情戏。最重要的要她给我升值加薪,完成系统任务!”
傅雷看着她那副戏精附体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这演技,要是能回去,奥斯卡小金人非你莫属。”
一句无心的话,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两人之间轻松的氛围,勾起了彼此心中最深的乡愁,傅雷想起母亲,林倾倾想起父亲。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有些沉重和苦涩。
“那当然,我可是专业的。”林倾倾很快调整好情绪,还是得意地挺了挺胸,打破了沉默,“不过话说回来,你把我的寝殿搞成这样,我晚上睡哪儿?”
傅雷这才意识到自己鸠占鹊巢,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露出了他独有的、属于傅雷的温和笑容。
“要不……我再搬回乾清宫?”
“算了。”林倾倾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理所当然,“反正最近事情多,我们两个一起办公效率更高。你继续用你的‘御用办公桌’,我用这边的书案正好。”
两人重新分配了工作区域,再次投入到浩如烟海的政务之中。
夜色渐深,宫墙外隐约传来打更人悠长的梆子声。
“三更天了。”傅雷放下手中的朱笔,疲惫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你先去休息吧,剩下的我再看一会儿。”
林倾倾却没有丝毫困意。她抬起头,看着烛光下傅雷专注而温和的侧脸,看着他面前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
这种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并肩作战、互为依靠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上一次,还是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和她的战友们一起。
她看着傅雷,这个曾经在她看来有些文弱、甚至胆小的物理老师,如今却坐在龙椅上,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又坚定地试图改变一个帝国。而她自己,一个习惯了用拳头和枪解决问题的特种兵,也开始学着在刀光剑影的后宫里,用谋略和人心去战斗。
他们都在为对方,也为自己,变成了更好、更强大的人。
傅雷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转过头来,眼中带着询问:“怎么了?”
林倾倾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化作一个灿烂的微笑,摇了摇头。
“没什么。”她拿起一本新的奏折,语气轻松地说,“就是觉得,我们俩搭档,还挺像那么回事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