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你身上香香的
那天，王诗诗老师家的大门大开着，二狗猫在栅栏墙外见到了王诗诗的家人，却独没有见到王老师本人。他一连去了好几天，都没见到王老师，每次直到日暮西山，他才悻悻地回了家。
放暑假呢，王老师不在家，又会去了哪里呢？难道她又去学校值班了？不能啊，我去过学校啊，我也跟人打听过，王老师根本没去值班，她还能有什么事呢？
二狗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没有放弃，王老师总有在家的时候。
那天，趁着蒙古和辛柔睡午觉的空当，他拿了家里小卖部里的一箱酸奶和一只袋装烧鸡，便又去了沈家屯。他很想多拿一点礼品，但他又不会骑自行车，一个半大孩子能拎多少东西，何况还有七八里地。
赶到沈家屯的时候，他早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王诗诗家的栅栏门却是紧闭着，院子里静悄悄，家里没人。
又是白跑一趟！
这一次，二狗很是失落。因为从明天起，他就要去瓜地看瓜了，就不能再来沈家屯了，整个暑假里就见不到王老师了。见不到王老师的暑假，还有什么快乐可言！
运气太差了！
二狗在那扇栅栏门前怅立良久，就在他垂头丧气转身要走时，身后传来一个女子很好听的声音，同时也带有几分惊讶：“陈二狗，你怎么来了？”
二狗霍然回身，不远处俏生生的站着一个身穿一袭浅绿色连衣裙的妙龄女子，微风吹来，裙摆轻轻飘动，像一朵淡雅的山茶花。夕阳下看得分明，却不是王诗诗老师是谁？
“王老师，你终于回来了！”二狗脸上不自觉地漾开了笑意。
“陈二狗同学，你来我家干什么？”
“我都来了好几次了，老师。”
“哦，我怎么不知道呢。”
“我来的时候你没在家。”二狗笑意里带上了淡淡的苦涩。
“我记得你家在陈家沟呀。”
“对，就是陈家沟，老师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我是老师嘛。可是，陈家沟离这里很远的，你走着来的？”
二狗点点头。
“妮子，回来了？”旁边胡同转出了一个肩扛锄头的中年妇女。
“二婶子，我也是刚回来，你这是要去哪儿呀？”王诗诗笑着说。
“我去锄一锄玉米地里的草。妮子，你是不知道呀，这几天我也是懒了点，听小明妈妈也就是你四奶奶说，我家西洼的那几分玉米地里长满了草，都快到膝盖了，我得去看看，要让你二叔知道，非骂我不可！咦，这个小孩我怎么没见过，不是咱村的吧。”
“噢，这是我……我亲戚家的孩子。”王诗诗说这话的时候，白皙如玉的脸上透出了一丝红晕，更增娇艳。
“噢，嗳，我怎么没见过你家来过这么个小孩呀？”
“他……他是第一次来我家，是我表姨家的弟弟。”
“噢，怪不得呢。再小也是客，快开门回家吧，哈哈。”
“好的，二婶子，那你去忙吧。”
直到那“二婶子”走得没影了，王诗诗的脸色才恢复如初，却没有开门的意思。其实她家那扇栅栏门，上不上锁都一样，二狗一脚就能踹开，但他不能这么做。
王诗诗挠了挠手背，“陈二狗同学，我没带钥匙，我们还是去别处走一走吧。”
“没问题。”二狗想了想，“老师，你也别老是叫我陈二狗，叫我二狗就行，我的同学都这么叫我。”
王诗诗微微一笑，“对了，二狗，你爸爸怎么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呀？”
二狗歪着脑袋想了想，“听我妈妈说，起这名字好养活，我的小名叫狗蛋。”
王诗诗咯咯的笑了起来，“狗蛋，这名字也挺好。你看我们这村子挺穷的，哈。”
“都这样，我们陈家沟也很穷。”
“对了，狗蛋，我见你经常有零花钱，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他……他也是种地的，就是还做点小买卖，倒腾花生地瓜干之类的，也赶集卖东西，我妈妈在家开小卖部。”
“怪不得见你经常有小零食呢，你家种的地多吗？”
“挺多的，今年我家还种了二亩地的西瓜哩，坏了！”
“怎么了？”
“我忘了给你捎一个大西瓜来，走的太急了，把这茬给忘了！”
王诗诗又银铃般的笑起来，“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要说坏了，哈哈。我家也有西瓜吃的。”
“老师，你家也种了西瓜？”
“这倒没有，我可以买呀，我也是挣工资的。”
“哦。”
“狗蛋，你这是什么表情，我真是挣工资的，你不信吗？”
“不是，老师，我当然信。”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村头，这个点，村头也没人，远处田地里倒有几个村农。村头的小路旁是一排碗口粗的青杨树，枝叶茂盛，树头传来阵阵蝉鸣。
几棵青杨树之间堆着几个柴草垛，旁边是一条笔直的小水渠。
那时候每逢夏季经常下大雨，再赶上连阴雨，上头水库就会开闸放水。村里修这么一条小水渠，为的是引洪灌溉良田，一举两得之事。但自从这条水渠修成之后，就没用上过，久而久之，里面堆满了各种垃圾，俨然成了个垃圾场。天热的时候，蚊子苍蝇的嗡嗡乱飞，还散发着馊臭的味道，令人闻之直欲作呕。
二狗看到这条水渠和那几个柴草垛，忽然想起了小芳，想着想着，裤子就支起了不小的帐篷，好在王诗诗老师没有发觉。她从路旁捏起一张旧报纸，甩去上面的尘埃，捡了个不算太脏的地方，将报纸铺在水渠的水泥台檐上，招呼二狗：“狗蛋，过来坐一会儿吧，别老站着了。”
二狗小心挨着王老师坐下，鼻中闻着王老师身上淡淡的少女幽香，一颗心扑扑乱跳，脸上红通通的一片。好在他脸皮黝黑，看上去也不算明显。
“对了，狗蛋，你来找我有事吗？”
“我……我就是太想你了，老师，我……”
“哈哈，”王诗诗又挠了挠手背，她经常做出这个动作，不知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二狗，这次你的数学成绩还可以，是不是我的补课管用了？”
二狗不知王老师为何突然岔开话题，调整了一下情绪，“是的，感谢王老师！”
“那些日子经常让你罚站，你也没真的上过几节数学课，想想真是……唉！咦，那你为什么后来不找我补课了？”
“我……我见办公室里老有人，我……所以就……”
“噢，”王老师粉嫩的脸上又飞上了一抹朝霞，“嗯，暑假过后就升入五年级了，你还得好好学习啊，只有学习好了，考上好的大学，长大了才有出息，知道吗？”
“我知道。”
“数学很重要，将来上了初中，数学会分成代数、几何、物理、化学这好几门课程。数学如果跟不上，你想想……”
“王诗诗老师，我……你真漂亮！”
王诗诗转头看了一眼二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漂亮，哪里漂亮，是不是我的裙子？”
“人漂亮，穿什么衣服都漂亮，等开学后，我给你买件裙子，很漂亮的裙子。”
“什么叫很漂亮的裙子？我跟你说过了，我有工资的。再说，我有衣服的。你知道么，我这件裙子很贵的，花了我半个月的工资呢，整整一百块。”
“哦，确实很漂亮！”
“二狗，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很舒服。”
王诗诗微微的笑了笑，“二狗，放假的时候，你都去哪里玩啊？”
“我就在家，哪也不去，也没地方去，出去也没什么意思。”二狗说的不全是实话，他逃学的时候可是逛遍了附近的村庄，只是最近不怎么出去玩了，他有更大的念头。不是他不想跟王诗诗老师说实话，只是说来话长，跟他此时的心境大不相符。
“出去玩怎么还没意思？”王诗诗转头一指远方，“你看见那片树林了吗？”
“我，我看见了。”
“小时候，我经常在那里挖蘑菇，有时也捡柴火，秋天的时候还去地里用搞头刨人家落下的小地瓜，有时一天能弄小半袋子呢。只是大多都是烂的，要不就是很小的，跟树根似的，也没有吃的必要……”
“诗诗老师，你身上香香的，是香水的味道吗？”
“陈二狗，你懂得还挺多的，我不想告诉你。”王诗诗看了一眼二狗，“不是香水，是洗发水的味道。对了，你怎么叫我诗诗老师了？诗诗这名字也是你能叫的么，哈哈。”
“这味道挺好闻的，像……像是茉莉花的味道。”
“嗯。那时候家家都很穷，家里都没吃的。夏天吃蝉幼泥鳅，秋天吃蚂蚱豆虫，还有那种很大的蚕蛹，这可不是养的那种蚕蛹，而是树上的一种虫子，想想都恶心。但没办法，家家都这样，有时还吃地瓜藤榆树叶呢，那时候真是……”
王诗诗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二狗却忽然觉得她挺可怜的，不知二狗那时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诗诗老师，我好喜欢你！”二狗更是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狂热，突然张开双臂，搂住了王诗诗的小蛮腰。
王诗诗不虞有此，一时懵住了，也就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