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上游,水声渐响,寒意愈重。
离夜 silent 涉水而行,水流冰冷刺骨,没至小腿。前方黑暗浓稠,唯有磷光在水面跳跃,映照出嶙峋扭曲的岩壁,如同巨兽的腔肠。
他不知这条暗河通向何方,但这是唯一的选择。那个神秘的斗篷人,那句“种子既已播下”,让他心中警铃大作。此地绝不可久留。
腕间的“囚鸾”在冷水中愈发冰凉,那“非锁乃钥”的谜语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心头。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并非磷光,而是自然的、清冷的天光。
出口近了!
离夜精神一振,加快步伐。
水流在此处变得湍急,形成一个不大的漩涡,最终涌入一个被藤蔓和乱石半掩的洞口。天光正是从洞口缝隙透入。
他拨开湿滑的藤蔓,费力钻出洞口。
凛冽的寒风瞬间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外面是一片荒僻的山坳,积雪覆盖,枯树林立。远处,隐约可见京城巍峨的轮廓,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沉默矗立。
他竟已出了城!
然而,还未等他稍松一口气,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和犬吠声便由远及近,迅速朝着山坳合围而来!
火把的光芒在雪地中跳跃,映出无数身着禁军服饰的身影!
“在那边!” “围住他!别让跑了!”
呼喝声在空旷的山野间回荡。
离夜脸色瞬间苍白。追兵!而且来得如此之快!仿佛早就知道他会从这里出来!
是那个斗篷人报信?还是萧执……终究改变主意,布下了这天罗地网?
不容他细想,尖锐的破空声已然袭来!
数支弩箭精准地射向他方才站立的位置,深深钉入雪地!
离夜猛地扑倒在地,滚入一块巨石之后。箭矢如同疾雨般落下,打得石屑纷飞。
“叛奴离夜!陛下有旨!束手就擒,可留全尸!”一名禁军校尉骑在马上,厉声高喊,声音在风雪中显得狰狞而冰冷。
陛下有旨?惊动了皇帝?!
离夜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这意味着,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皇子府争斗的范畴,上升到了御前!是因为“幽瞳”?还是因为那份东宫影卫的记录?
没有时间思考了。禁军已经呈扇形包围过来,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猎犬狂吠着冲在最前。
他身无长物,内力受制,如何逃脱这铁桶般的围捕?
绝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猛地射入场中,并非射向任何人,而是直直插在离夜与禁军之间的雪地上,箭尾剧烈颤抖,绑着的什么东西瞬间爆开,弥漫起一大片浓密的、刺鼻的白色烟雾!
“小心!有埋伏!”禁军校尉惊怒交加。
烟雾迅速扩散,瞬间笼罩了大片区域,遮蔽了视线,连猎犬都失去了方向,狂躁地吠叫。
混乱之中,一道纤细的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掠至离夜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走!”一个压低的、略显清脆的女声急促道。
离夜甚至来不及看清来人,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扯起,踉跄着跟着对方冲入烟雾深处。
那人对地形极为熟悉,左拐右绕,很快便将混乱的喊叫声和犬吠声甩在身后。
两人一路狂奔,直到钻入一处极其隐蔽的、被积雪覆盖的猎人废弃陷阱坑洞中,方才停下。
坑洞狭窄,勉强容身。外面风雪呼啸,追兵的声音已然远去。
离夜靠在冰冷的土壁上,剧烈喘息,看着眼前这个救他于危难的神秘人。
对方也喘着气,拉下遮面的黑巾,露出一张秀丽却带着几分野性和警惕的脸庞,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眼神亮得惊人。
“你是谁?”离夜警惕地问,并未放松戒备。这少女出现得太过巧合。
少女拍了拍身上的雪沫,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喂,刚救了你一命,连句谢谢都没有?”
她打量了一下离夜狼狈的样子,目光尤其在他腕间的“囚鸾”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
“叫我‘阿逐’就行。”她摆摆手,浑不在意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受谁所托?”离夜追问。萧执?那个斗篷人?还是……
阿逐却眨了眨眼,神秘地一笑:“托我的人说,若你能活下来,自然知道是谁。若活不下来,知道了也没用。”
她凑近些,压低声音:“不过,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阿逐的神色稍稍正经了些,一字一顿道:
“囚鸾逆鳞,血淬方启;京西三十里,落霞有故人。”
囚鸾逆鳞?血淬方启?
离夜猛地看向腕间的黑色镯子。逆鳞?难道是指……
而京西三十里,落霞镇?故人?会是谁?玄吗?他不是已经……
无数的疑问再次涌上心头。
这个救他的少女,以及她背后那个神秘的委托人,似乎又将他推向了一个新的方向。
“话带到了,我的任务完成啦!”阿逐拍拍手,重新拉上面巾,“追兵暂时甩掉了,但这里也不安全。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竟毫不拖泥带水,如同灵猫般钻出坑洞,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风雪之中,来得突然,去得干脆。
离夜 silent 站在坑洞中,望着阿逐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向腕间的“囚鸾”。
冰冷的玄铁表面,那精细的云纹之中,似乎有一处极其细微的、与其他纹路逆向而生的鳞状凸起。
若非特意点明,绝难发现。
逆鳞……
血淬方启……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看来,他必须去这落霞镇,会一会那位“故人”了。
而开启这“囚鸾”之谜,或许需要付出……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