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暂歇,四野寂寥。废弃的陷阱坑洞中,离夜 silent 凝视着腕间“囚鸾”上那处逆向的鳞状凸起。
逆鳞……血淬方启。
阿逐的话语犹在耳畔。是陷阱?还是唯一的生路?
他别无选择。
指尖抚过那处鳞片,触感冰凉坚硬。他不再犹豫,拔出藏于靴中的短刃——那是他仅存的、未被搜走的武器。刃口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划向左手掌心!
锐痛传来,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冰冷的雪地上,洇开刺目的红。
他抬起手腕,将涌血的伤口,紧紧按在那片“逆鳞”之上!
鲜血触及玄铁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片逆鳞竟如同活物般,猛地吸收起鲜血!原本玄黑的镯身骤然变得滚烫,表面精细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流淌起暗红色的光芒!
一股灼热的气流顺着手臂猛地窜入体内,霸道地冲向他被药物和内息封锁的经脉!
“呃!”离夜闷哼一声,只觉得四肢百骸如同被烈火灼烧,又似被无数钢针刺穿,剧痛难当!他踉跄一步,单膝跪倒在地,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腕间的“囚鸾”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声,暗红光芒越来越盛!
在那光芒达到顶点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清脆的机括弹动声响起!
那原本严丝合缝、刀剑难伤的玄铁镯子,竟从逆鳞处裂开一道细缝,随即如同绽放的花苞般,分成两半,脱落下来!
“当啷”两声轻响,那禁锢了他许久、象征着囚徒身份的“囚鸾”,终于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那股冲入他体内的灼热气流骤然平息,转化为一股磅礴而熟悉的力量,如同解冻的春江,汹涌澎湃地奔流在他干涸已久的经脉之中!
内力回来了!
不仅如此,似乎比之前更加精纯凝练!
离夜跪在雪地中,剧烈地喘息着,感受着久违的力量充盈全身,一种近乎新生的战栗感席卷而来。掌心的伤口仍在流血,但那痛楚此刻却显得无比真实而鲜活。
他抬起手,看着曾经戴着“囚鸾”的地方,只剩下一圈淡淡的红痕,以及……掌心那道为自己而划的、正在愈合的伤口。
非锁乃钥……原来如此。
这“囚鸾”并非简单的刑具,而是一件极其精巧的机关法器,既能封锁内力,亦能在特定条件下(以血淬炼逆鳞)转化为解开禁锢、甚至激发潜能的“钥匙”!
萧执知道吗?他将此物戴在自己手上时,可知它真正的用途?
离夜 silent 拾起地上那两半已然黯淡无光的玄铁镯身,仔细查看。镯子内侧,似乎刻着几行极细微的、几乎与金属纹理融为一体的小字。
他凑近细看,借着雪地反射的微光,勉强辨认出那些古老的篆文:
“鸾困于执,非羽不飞;” “血契既成,恩仇自决;” “前路昭昭,莫失莫忘。”
鸾困于执……是在暗示他与萧执的纠葛?血契既成,恩仇自决……是让他自己选择道路?前路昭昭,莫失莫忘……又是指引,还是警示?
这镯子,究竟是谁所铸?又为何会落在萧执手中?萧执给他戴上此物,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
无数的谜团如同这雪后初霁的天空,看似明朗,却更加深邃难测。
离夜将两半镯身收入怀中。无论背后藏着多少秘密,此刻,他不再是那个内力受制、任人拿捏的囚徒了。
他站起身,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内息,目光投向西方。
京西三十里,落霞镇。
故人……
他倒要看看,是怎样的“故人”在等着他。
第五十三章 荒村茶肆
内力恢复,离夜的行进速度大大加快。他避开官道,专走山林僻径,身形如鬼魅,在雪地上几乎不留痕迹。
日落时分,一座依山傍水、看起来十分普通甚至有些破败的小镇轮廓出现在眼前。镇口一块歪斜的木牌上,写着“落霞镇”三个模糊的字。
此时雪已停,夕阳的余晖给小镇镀上了一层惨淡的橘红色,与它的名字倒是相衬。
镇子不大,街道上行人寥寥,显得有些冷清。
离夜 silent 步入镇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阿逐只说落霞镇,却未说明具体地点与联络方式。那位“故人”,又会以何种方式出现?
他的目光掠过街边零星的店铺,最终落在镇尾一家看起来最为破旧的茶肆上。
茶肆幌子破旧,桌椅歪斜,只有一个须发皆白、昏昏欲睡的老掌柜靠在柜台后打着盹,并无一个客人。
一种直觉让离夜走了进去。
脚步声惊醒了老掌柜,他抬起浑浊的眼睛,懒洋洋地瞥了离夜一眼,有气无力地道:“客官喝茶?粗茶寡水,两个铜板一碗。”
离夜 silent 坐下,放下一块碎银子:“一碗茶。”
老掌柜看到银子,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动作麻利地沏了一碗浑浊的茶汤推过来,然后便又缩回柜台后,似乎对这位陌生的客人毫无兴趣。
离夜端起茶碗,并未饮用,目光扫过碗沿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仿佛磕碰造成的缺口,缺口形状略显奇特。
他心中微微一动,指尖无声地抚过那处缺口。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缺口的瞬间,柜台后的老掌柜忽然极轻地咳嗽了一声。
离夜抬眸看去。
老掌柜依旧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但一只手却从柜台下极快地伸了出来,用手指蘸着碗里的茶水,在油腻的柜台上, silent 写了一个字,随即又迅速抹去。
尽管动作极快,离夜还是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字——
“等”。
写完,老掌柜便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打他的盹。
离夜 silent 收回目光,端起茶碗,假意啜饮着劣质的茶汤,心中却已明了。
这里是联络点。老掌柜是眼线。而他要做的,就是等待。
那位“故人”,似乎并不急于现身。
夕阳彻底沉入山后,小镇被暮色笼罩,寒意更重。茶肆里没有点灯,愈发昏暗。
离夜耐心地坐着,如同最有耐性的猎手。
终于,当最后一丝天光也被夜幕吞噬时,街道尽头,传来了一阵不紧不慢的、规律的脚步声。
笃——笃——笃——
像是竹杖敲击青石板的声音。
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一根竹杖,披着宽大的旧斗篷,帽檐压得极低,缓缓地从暮色深处走来,停在了茶肆门口。
帽檐微微抬起,露出一双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目光精准地落在了离夜身上。
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缓缓响起:
“三年不见,别来无恙……”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