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某地的保安室。
王国豪打了个哈欠，一缕口水险些滴落到屏幕上。他咂咂嘴，喉结无力地滚动了一下把嘴里那点寡淡的滋味咽了下去。
桌上的手机在一板一眼地念着那本修仙小说，什么“丹田气海”、“金丹大道”，机械的电子音听得他昏昏欲睡。
“顶你个肺，又水了三千字。”他咕哝一句，手指百无聊赖地划拉着屏幕，寻找能提神的情节。
夜风吹进来，带点凉，让他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肚皮，瘪的，胃里空得发慌：“宵夜时间还没到啊！”
外面车灯偶尔闪过，光影在墙上拖拽，像鬼影子一样，他懒得抬头。这破厂区，晚上除了野猫和他，连个鬼都没有。
四十一岁的人了，混成个看大门的，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学历低，能找到一份受点窝囊气工作，就能混两餐温饱已经十分知足。
他缩了缩脖子，把小说音量调大，试图用修仙世界的喧哗把那点莫名其妙的空虚感压下去。
突然，窗外猛地一亮。
绝非车灯。
那光惨白一片，刺得人眼睛发疼，不像人间的东西，把保安室的小窗户、他的脸、还有半包没吃完的花生米，全都染得跟灵堂一样瘆人。
几乎同时，外面突然吵得像炸了锅，汽车警报的蜂鸣，远处有人尖叫，还有……好像是很多人同时在喊？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拧成一股绳，砸破了夜晚的死寂。
“搞乜鬼啊？”王国豪皱起眉，从椅子上拔起屁股，老旧的转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趿拉着皮鞋，慢吞吞地蹭过去，推开了保安室的门。
然后他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僵住了，他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大脑一片空白。
天没了。
原本该是夜空的地方，被一个巨大无比、边缘闪烁着幽蓝纹路的黑色金属底盖严严实实地罩住了。那幽蓝纹路像是有生命般缓缓流动。
它低得吓人，好像一抬手就能摸到那冰冷的壳。
那东西沉默地悬在那里，比任何乌云都沉，比任何山峦都更具压迫感。
“我……屌……UFO”他嘴巴无意识张着，哈喇子真到流下来也没察觉。
膀胱一阵发紧。幻觉？他用力眨了眨眼，那巨大的黑影还在，甚至更清晰了。
他猛地回头想找手机看新闻。屏幕顶端弹出一条推送，却卡住了，只看到“紧急通知”几个猩红的大字。
不仅是他，在这一刻……
华夏魔都，挤满了抬头呆望的人群，尖叫声被巨大的恐惧掐断在喉咙里。
米国的时代广场，所有巨屏同时雪花一片，人们脸上狂欢节的彩绘还没卸，表情却已变成统一的惊骇。
非洲某个部落，族人对着这覆盖了整个天空的“神迹”跪倒一片，长老的祈祷词哆嗦得不成调。
混乱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各国的反应几乎一样快：
华夏的手机用户几乎同时陆续收到推送短信：“请广大市民保持冷静，避免恐慌，相信政府，即刻返回家中或安全场所，等待进一步通知。”
网络上的相关图片和视频迅速模糊、消失。
米国总统的声音通过各大紧急广播系统传出，强作镇定：“……我们正在评估情况……美国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上帝与我们同在……请保持警惕，拥抱你们的家人……”
封锁消息毫无作用，天外来物足够大，地球至少有一半人能看到。
他抬头看着那遮天蔽日的船底，心里只剩一个念头：“今次大镬咯！我还能拿到这个月的工资吗？”
安理会线上紧急会议里的争吵几乎要掀翻虚拟会议室。
“沟通！必须首先尝试沟通！对方科技水平远超我们，主动攻击是自杀！”一方代表捶着桌子。
“等死吗？！等它先开火？它停在那里一动不动，肯定在准备攻击我们，必须先发制人，展示力量！等他们准备好，我们就完了。”另一方立刻吼回去，声音因激动而变调。
“愚蠢！你们的‘警告’只会被视作挑衅！我们应该立刻组织全球最顶尖的科学家，分析它，找到非武力接触的方式！甚至……可以考虑暂时顺从，获取信息……”
“顺从？你就是想投降！这是战争！历史告诉我们，弱的一方没有话语权！”
“那也不是让你们把全人类拖入全面战争的理由！谁知道它有没有后续舰队？谁知道攻击会不会引发灭绝性反击？”
“所以就像待宰的猪一样等着？”
争吵像一场失控的电子瘟疫，在光纤里持续了个把钟头，除了互相感染更多的不信任和恐惧，毫无结果。
屏幕上的各方代表脸色铁青，互不信任的气氛已凝成实质。
会议最终在几句浓缩了人类最高智慧的脏话和相互指责中，不欢而散。
连线刚断，某些命令就已私下发出。会议刚断，几条绝密的指令就从几个不同的首都，传向了东亚的某些基地。
几道刺目的亮线从东亚某几个基地海面和山坳里撕破夜空，直冲而上。
那是人类最先进的常规战略导弹，拖着死亡的尾焰，义无反顾地撞向那片沉默的金属苍穹。
指挥室里，一群将军和高官屏住呼吸，盯着传感器传回的画面，手心全是汗。
王国豪也看到了，那几个光点像冲向巨轮的萤火虫。
其他各国领导看到飞向目标的导弹，他们期待着某个结果。全球无数双眼睛，透过屏幕或直接望向天空，心提到了嗓子眼。
光点命中。
轰——！
巨大的火球在飞船底部无声地炸开，膨胀，光芒吞噬了一部分幽蓝的纹路。将那一片区域映照得如同白昼。
指挥室里瞬间爆发出短暂的、压抑的欢呼。几个将军甚至激动地碰了一下拳头。
但欢呼声还没落下，就卡在了喉咙里。
火焰还没烧够一秒，就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迅速吸收、挤压、湮灭。
黑色的船体完好无损，连一点刮擦的痕迹都没有。那些幽蓝的纹路甚至闪烁得更加悠然。
某块传感器屏幕甚至捕捉到，被击中的那片区域，有几条幽蓝的纹路轻轻波动了一下，像人吃完东西后满意地舔了舔嘴唇。
它依旧沉默地悬在那里，刚才的毁灭性爆炸对它来说只是被几只蚊子叮了一下，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死寂。
冰封般令人绝望的死寂，迅速在全球各地每一个能看到这一幕的角落蔓延开来。
全球各地的指挥中心、观测站里，都是同样的死寂，只有仪器发出的单调蜂鸣音。
专家们看着传感器反馈的数据，脸色白得像纸。
“能量护盾……或者……完全未知的物理防御方式……”一个人干涩地报告，声音在空旷的指挥室里显得异常响亮，“我们的最强常规打击……无效。彻底无效。”
“核弹呢？”有人不死心地问，声音发颤。他把希望寄托在蓝星的最高武力。
那位头发花白的老物理学家抬起头，眼里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神采：“计算结果显示……即使使用全部库存……最大当量……攻击同一部位……成功的概率低于百分之零点零三。”
这句话像最终的判决，沉重地砸在每个人心上，砸碎了所有的侥幸和幻想。
其他国家的领导收到了类似的报告。
信念崩塌了。人类引以为傲了将近一个世纪的武力，在那片沉默的金属苍穹下，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冷笑话。
时代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那艘飞船，自始至终，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没有警告，没有反击，甚至没有亮起任何看似武器的东西。
它用绝对的沉默，告诉人类一个冰冷的事实——
你们，毫无威胁。
全球各地，每一个能看到这一幕的角落，不安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