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挤出几声嘶哑的嗬嗬声,冻僵的脑子一片混乱。客厅…黑暗…铁盒…拖拽声…湿脚印…还有…
他猛地一个激灵,眼睛惊恐地看向周明远,又猛地转向静庐那扇紧闭的厚实木门。
“外…外面…”他破碎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牙齿磕碰在一起,“它…它们…进来了!脚印…血…拖东西…就在客厅!刚才…刚才还在…”
语无伦次。但他控制不住。那冰冷的触碰,那近在咫尺的拖拽声和恶臭,几乎还缠在他身上。
周明远听着,脸上那疲惫麻木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有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他垂眼,目光再次落回指尖那张泛黄的纸条上,像是在审视什么极其污秽又危险的东西。
“客厅?”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哪个客厅?”
林默愣住了,冻得发青的嘴唇微微张开,一时间没明白这个问题。
“你的公寓客厅?”周明远抬起眼,那双蒙尘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像是冰层下的暗流,“你确定?”
“当…当然!”林默被那质疑的语气激得一阵急怒,声音拔高,扯得喉咙剧痛,“我自己的家!我怎么会不…”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明远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那眼神平静得可怕。
一股冰冷的、比药液更刺骨的寒意,猛地从林默尾椎骨窜了上来,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
不是他的公寓客厅?
那…那是哪里?
那个布满阴影、留下湿脚印、响起拖拽声的客厅…是…是谁的?
周明远不再看他,视线重新落回那张纸条上。他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用力,似乎想将其展开,但又带着一种明显的、极其深刻的忌惮。
“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边’。”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像是幻觉,“更不该…被你带过来…”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之前的疲惫和空洞被一种急迫的、近乎凶狠的厉色取代!
“你看到上面的字了?”他逼问,语速快而急促,“你看了没有?!”
林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往后一缩,后脑勺差点撞到木桶边缘,下意识地摇头:“没…没有…我刚捡起来…它们就…”
周明远像是稍稍松了口气,但眼神里的厉色丝毫未减。他不再犹豫,手指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猛地将那张泛黄的纸条展开!
纸条不大,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字迹是一种歪歪扭扭、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刻写出来的暗红色字迹,像是干涸的血,又像是某种劣质的红墨水,透着一股不祥。
周明远的视线快速扫过那几行字。
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甚至连嘴唇都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
捏着纸条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带动着那张脆弱的纸条发出簌簌的响声。他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胸口剧烈起伏,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远超他预料的东西!
“不…不可能…”他失声低语,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这时间…这…怎么会是…”
他猛地抬起头,眼球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微微凸出,血丝瞬间爬满了眼白。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林默一样,用一种近乎惊悚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最底层爬出来的、散发着不祥的鬼魅!
“你…”他的声音嘶哑得变了调,“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默被他这副模样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缩在冰冷的药液里,连牙齿打颤都忘了:“我…我不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
周明远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他的精神似乎受到了某种毁灭性的冲击,猛地从矮凳上站了起来,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翻了身后的一个小木架,上面的瓶瓶罐罐哗啦一声摔了一地,各种颜色的药液和粉末溅得到处都是!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攥着那张仿佛烫手的纸条,眼神涣散而惊恐,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对…全错了…锚点…不是这样…它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
他的目光再次猛地聚焦到林默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惊骇、恐惧、怀疑,甚至…一丝极其诡异的、疯狂的探究欲?
“你的血…”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扑到药桶边,声音尖锐而急促,“你进来的时候…是不是用血…碰过那‘点’?!是不是?!”
林默被他逼得无处可退,拼命摇头,冻得发麻的脑子根本处理不了这疯狂的问题:“没…没有!我只是撞过去…我…”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
“咚咚咚!咚咚咚!”
静庐那扇厚重的木门外,突然传来了极其急促、近乎疯狂的砸门声!
不是之前那种试探性的撞击,而是毫无章法、歇斯底里般的猛捶!伴随着那个佝偻老者从未有过的、嘶哑惊惶到变调的喊声,穿透了厚实的门板:
“周先生!周先生!不好了!它们…它们‘醒’了!全都…全都冲这边来了!符文…符文快压不住了!”
周明远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彻底褪尽。他倏地转头,看向那扇被疯狂捶打、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撞开的木门,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绝望的神色。
他再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药桶里惊恐万状的林默,又看了一眼手里那张仿佛散发着不祥诅咒的纸条。
极度挣扎的神色在他眼中疯狂交替。
最终,他像是被逼到了真正的绝境,猛地一咬牙,脸上掠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狠厉!
他不再看林默,而是猛地转身,几步冲到那扇不断震动的木门前,却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快速地从怀里掏出一把东西——不是药瓶,而是好几枚和他之前拍在林默胸口类似的、但更加古旧残破、刻满了复杂符文的木牌或骨片!
他口中急速地念诵着某种晦涩、扭曲的音节,手指沾着自己咬破舌尖溢出的鲜血,疯狂地在门板上画着一个又一个令人头晕目眩的诡异符号!
“滚开!都给我滚开!”他一边画,一边对着门外声嘶力竭地咆哮,声音里充满了濒临崩溃的疯狂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还没到时间!你们休想…休想提前…!”
门外的捶打和嘶吼声变得更加狂暴!整个门板都在剧烈震动,仿佛有无数恐怖的存在正疯狂地冲击着这最后的屏障!
符文闪烁不定,周明远画出的血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消融!
他猛地回头,血红的眼睛瞪向药桶里的林默,声音因为极度用力而扭曲变形:
“不想现在就被撕成碎片…就给我憋气!沉下去!浸透!一点气息都不准漏出来!快!”
几乎是同时,他左手猛地将那张泛黄的、仿佛是一切灾难源头的纸条,狠狠拍在了不断震动的门板正中央!
右手则抓起旁边地上一个之前被打翻的、里面装着某种漆黑粘稠液体的陶罐,将里面剩下的所有液体,劈头盖脸地朝着林默和整个药桶泼了过来!
那液体漆黑如墨,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无数坟墓同时打开的陈腐死气!
林默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看到一片劈头盖脸的漆黑阴影罩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猛吸一口气——吸进的却全是那墨绿色药液的苦涩冰冷——然后整个人被那泼来的漆黑液体砸中,一股难以抗拒的、冰冷沉重的力量压着他,猛地沉入了粘稠冰冷的药液深处!
世界瞬间被一片死寂的、令人窒墨绿和绝对的黑暗彻底吞没。
只有水面上方,传来木门即将被撞碎的恐怖巨响、周明远疯狂念诵的扭曲音节、以及…某种无数怨毒嘶吼混合在一起的、令人心智崩溃的疯狂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