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玄矿初临·老者点津
仙石郡北矿区,仿佛被按进了厚重的铅云之下。九座巨大的青铜牌坊,如同沉默的巨人,依次矗立在通往矿区的要道上。牌坊上,"炼心"、"淬体"、"明道"等古篆大字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透着一股肃杀与磨砺的气息。陈念真跟随传送殿的官差踏云落地,靴底刚一触及矿区坚硬、布满细小金属砂砾的地面,一股沉凝厚重、带着金属特有锋芒的庚金之气便扑面而来,与仙客来大殿的清灵仙气截然不同。这股气息锐利、冰冷,带着尘土和矿石的粗粝感,让她呼吸微窒。腕间的天枢戒微微一热,戒面上流转的云雷纹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
她抬眼望去,牌坊之后,是绵延百里的矿脉群。一座座巨大的矿洞,如同大地张开的漆黑巨口,幽深不知通向何处。每个矿洞入口处,都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纯粹由精纯庚金仙气凝聚而成的金色光球,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诸位,这边请,这便是你们未来十年的'家'------'庚金十八洞'。"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接待他们的是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灰布衫老者,面上皱纹深刻如矿脉沟壑,唯有一双眼睛澄澈明亮。他腰间随意地别着一柄黝黑的玄铁矿镐,镐头上布满了磨损的痕迹和复杂的符文刻痕。老者姓钟,是负责看管丙字七号矿洞的执事。
钟老者示意守矿的仙兵,推开丙字七号洞那扇厚重、布满锈迹的金属大门。伴随着沉重的"嘎吱"声,一股更为浓郁、带着潮湿土腥气与金属清冽味道混合的庚金之气汹涌而出。洞内深处,传来一阵阵规律而沉重的"叮叮"凿击声,每一次敲击都隐隐牵动着空气,引得慕长风背后的剑匣发出低沉的嗡鸣共鸣。
慕长风手按剑匣,感受着匣中那十三柄断剑残兵传来的、近乎渴望的震颤:"钟前辈,这矿洞中的'仙灵体'......是何物?"他声音低沉,带着剑修特有的锐意。
"不过是天地间精纯的庚金之气,经年累月受矿脉滋养,又吸纳了些游散的灵机,凝结而成的精怪罢了。"钟老者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洞中的石头,"无智无识,只凭本能攻击靠近矿脉核心、威胁其存在之物。"他随手从旁边一个石槽中,抓起几柄同样黝黑沉重的玄铁矿镐,抛给每人一柄。镐入手冰凉沉重,镐头乌黑无光,却隐隐能看到内部嵌着淡金色的复杂阵纹线条,入手后,能感觉到微弱的能量在镐身内流转。"此镐非是凡物。内嵌的'引气破坚阵',不仅能助你们更省力地破开坚硬岩层,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目光如炬般扫过四人,"它能让你们在每一次挥镐、每一次引动仙气的过程中,体悟'心神合一''力随念转'的意境。这是矿洞十年,比挖出仙石更珍贵的收获。"
他粗糙的手指点了点镐柄末端一个不起眼的凹槽:"若不幸被那些无脑的仙灵体近身,莫要慌乱。将灵力灌注镐柄,以柄端猛击其眉心核心处------那是它们能量汇聚最脆弱之地,一击即溃。"钟老者的眼神变得格外深邃,"记住娃娃们,这矿洞十年,挖的是石,炼的是骨,磨的是心,悟的......是你们各自的道。能在这'庚金熔炉'里熬出来的,没一个孬种。"说罢,他挥了挥手,示意守矿兵打开洞门。
二、矿洞岁月·淬体修心
丙字七号洞深达千丈,越往里走,光线越是昏暗,最终只剩下洞壁上嵌着的、星星点点的碎金光芒,勉强照亮前路。那是尚未开采的仙石原矿,在幽暗中闪烁。空气沉闷,弥漫着矿石粉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金属气息的土腥味。唯有那无处不在的庚金仙气,如同无数细密、锋锐、沉凝的钢针,穿透衣物,刺激着皮肤,带来持续的微痛与麻痒。
念真握紧手中沉甸甸的玄铁矿镐,压下对幽闭黑暗的本能不适。她闭上眼,依照《道法天成·淬体篇》所述,将神识缓缓探出,尝试去感应前方岩层深处,庚金仙气的流动轨迹。神识甫一接触岩壁,便觉无数股细密、锋锐、沉凝的气息争先恐后地顺着镐柄、掌心,甚至毛孔,疯狂地钻入经脉!那感觉仿佛有亿万根冰冷的金针在体内穿刺游走,刺得她浑身肌肉瞬间紧绷、发热,骨骼深处更是传来"咯吱"轻响!
"唔..."她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强忍着经脉的刺痛与骨骼的酸胀,她循着神识感应到的、仙气相对浓郁汇聚的节点,调动起丹田内微薄的仙力,灌注双臂,腰身发力,一镐狠狠挥下!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在幽深的洞窟中炸响,火星四溅!坚硬如铁的暗色岩壁被凿开一个缺口,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浑圆、内里流淌着浓郁液态金光的仙石应声破土而出!金光瞬间爆发,照亮了她因专注和用力而微微泛红的脸庞,驱散了周遭一小片区域的黑暗。就在仙石脱离岩层的刹那,矿镐柄上的阵纹骤然亮起,一道柔和的、带着吸附之力的牵引光芒笼罩住仙石,瞬间将其收入天枢戒内。
"好个'引气入石'!这阵纹设计精妙!"宁无涯的赞叹声从不远处传来。他几乎将这矿洞当成了天然的工坊,指尖连弹,几枚小巧玲珑、边缘带着锋利锯齿的青铜齿轮从袖口飞出,带着微弱的灵光,精准无比地切入他早已用神识探测好的、一片矿脉能量流转的关键节点。齿轮高速旋转,发出细微却高效的切割声,竟比单纯依靠蛮力挥镐效率高出数倍。"慕兄!试试用你的剑罡震荡岩层内部结构?破坏其应力平衡,说不定能事半功倍!"
慕长风闻言,动作一顿,缓缓闭目凝神。背后剑匣无声开启一隙,一柄剑身布满裂纹、仅剩半截的残剑滑入他手中。他并未直接斩击岩壁,而是并指如剑,引动断剑中蕴藏的庚金剑气。刹那间,沛然的剑气自断剑涌出,在半空中化作一只模糊却蕴含巨力的能量大手形态,裹挟着沉重的庚金威压,轰然按向前方一片看似坚固的岩壁!
"嗡------!"
一声沉闷如鼓的震响!能量大手与岩壁接触的瞬间,一股奇异的震荡波纹扩散开来!那坚硬如铁的岩层表面,竟瞬间浮现出蛛网般的密集裂痕!裂痕深处,一片更为璀璨、足有七八块仙石聚集的矿点暴露出来!"果然相契..."慕长风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下意识地看向玄济的方向。
小和尚玄济并未挥镐,而是寻了一块凸起的黑色岩石盘坐其上。他双目微阖,神情宁静,双手结着不动明王印。一百零八颗乌木佛珠悬浮于他胸前尺许,散发着温润祥和的佛光,形成一个直径数尺的清净领域。佛光所及之处,岩壁缝隙中丝丝缕缕驳杂狂暴的庚金之气,竟如同被驯服的野马,被缓缓吸出,在佛珠周围盘旋、凝聚,最终化作一朵朵微小的、半透明的金色莲花虚影。这些金莲旋转着,将驳杂的戾气过滤、转化,留下精纯的能量,再缓缓融入他的眉心。他竟是以精纯佛力为引,直接炼化庚金灵气淬体。
三、仙灵突袭·淬炼初试
仙灵体的袭击毫无征兆。
念真正全神贯注地感应着下一处矿点,汗水沿着额角滑落。忽然,头顶一块倒悬的钟乳石后,空气微微扭曲,一团碗口大小、泛着幽青磷光的雾状生物悄无声息地凝结成型。它没有固定形体,核心处两点猩红如血的光芒瞬间锁定了念真毫无防备的后颈!凝聚成利爪形态的雾气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裹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当头扑下!
腥风及体的刹那,念真全身汗毛倒竖!矿洞十年生死搏杀的本能,让她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甚至来不及思考!
旋身!拧腰!灌注着仙力的矿镐带着撕裂风雷的破空声,由下而上反手横扫而出!镐柄上那淡金色的阵纹在灵力疯狂注入下,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不偏不倚,正正点中那团扑来的青雾核心------那两点猩红光芒之间!
"吱------!!!"
一声尖锐到不似人声、直刺灵魂的凄厉尖啸在狭窄的洞窟中骤然炸响!青雾剧烈地扭曲、膨胀,如同一个被戳破的、充满毒气的气泡,猛地炸裂开来!化作无数点细碎、黯淡的幽绿荧光,迅速消散在污浊的空气中。一股远比单独仙石更精纯、更浓郁的庚金灵气残留下来,竟被矿镐上那兀自发光的阵纹自动牵引,如同溪流般缓缓吸入镐身,再透过镐柄,反哺给念真持镐的手。一股温热精纯的能量顺着手臂流入经脉,瞬间抚平了刚才爆发带来的些许激荡。
念真轻喘一口气,抬手擦去额角的冷汗,感受着掌心矿镐传来的温热,以及体内那丝微妙的增益。她警惕地看着荧光消散处:"无智无识,却能凝聚如此精纯的灵气......倒像是这矿洞特意生成的磨刀石,助我等更快适应这狂暴的庚金之力,甚至......是在逼着我们提升?"
四、十年淬炼·金仙在望
春去秋来,洞中无岁月。丙字七号洞深处,那规律沉重的"叮叮"凿击声与仙灵体偶尔爆发的凄厉尖啸,成了不变的背景音。十年光阴,在日复一日的"挖矿---修炼---战斗"循环中悄然流逝。
念真身后的七星剑虽未出鞘,却在每日引动狂暴矿气、与仙灵体搏杀的过程中,与剑穗上的七星坠子产生着奇妙的共鸣。剑柄处原本有些模糊的北斗七星纹路,在庚金之气长期、反复的冲刷滋养下,已变得无比清晰,甚至浮起一层淡淡的、实质般的金芒,如同七颗沉睡的星辰被重新点燃。
慕长风的十三柄断剑,在精纯庚金之气的日夜浸润下,愈发显得古朴厚重,每一次出匣都带着更沉凝、更内敛的锐意。更奇异的是,那承载断剑的剑匣表面,在庚金本源气息的长期冲刷下,竟生出了一层细密如龙鳞般的暗金纹路。这些纹路微微起伏、呼吸,与洞内矿脉的气息隐隐呼应。
宁无涯几乎将这矿洞变成了他专属的机关试验场。那柄最初的玄铁矿镐,早已被他拆解重组了无数次。他的储物戒里,塞满了厚厚几大本手绘的图纸,上面画满了结合仙界庚金法则与墨家精义的改良机关草图:从探测矿脉能量节点的"寻金鼠",到切割坚硬矿层的"破岩锯",再到防御仙灵体突袭的"金光罩"......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注解和反复修改的痕迹,记录着他十年不辍的钻研。
玄济颈间的那串佛珠,已增至一百零八颗。每一颗都非原本的菩提子,而是在庚金灵气长期淬炼与佛力温养下,表面自然浮现出玄奥的庚金符文。佛光与庚金之气完美交融,在他身周形成一圈稳固的佛光金莲领域。这领域竟能在污浊矿气弥漫的洞窟中,开辟出一方丈许方圆的清净之地。
第十年的霜降日。念真盘坐于矿洞深处一块巨大的、裸露着金色脉络的庚金原矿之上,全力运转《道法天成》至"凝脉篇"的巅峰。当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十年积累、精纯无比、近乎液态的庚金之气,如江河奔流般汇入丹田气海,试图冲击那层无形的屏障时------
嗡!
小腹丹田处,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七颗凝练无比、如同实质般的金色星点虚影骤然亮起,在她气海中旋转不休!其排列运行的轨迹,竟与她当年初入仙界时在仙客来大殿玉阶上,掌心拂过云气留下的星砂轨迹如出一辙!只是此时的星砂,已彻底褪去凡尘杂质,化作了纯粹而磅礴的金色仙元!
"仙人后期......巅峰!"念真缓缓睁开眼,眸中金光一闪而逝,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浩瀚灵力,那层阻隔她迈入金仙境界的、薄如蝉翼却又坚韧无比的屏障,已然清晰可触!
五、佛界来人·暂别玄途
"小友们,十年之期已满,今日便是出矿之时。"钟老者苍老却洪亮如钟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穿透层层矿道。仿佛是对他话语的回应,洞壁上镶嵌的无数仙石同时发出清越悠长的嗡鸣,点点碎金光芒连成一片,将幽暗的矿道照得如同白昼。
四人收拾好十年所得,依循着钟声的指引,沿着熟悉的矿道,走出了生活了整整十年的丙字七号洞。
矿区门口,常年笼罩的铅灰色厚重云层,竟罕见地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后方湛蓝如洗的天空。久违的阳光带着暖意洒在身上,驱散了矿洞的阴冷潮湿。
刚踏出洞门,便见一名身着朴素灰布僧衣、却气度沉凝不凡的光头和尚,静立于巨大的"炼心"牌坊之下。他颈间挂着一串乌沉沉的九环锡杖,杖头金铃上刻着繁复玄奥的"卍"字佛印。正是吕洞宾曾言及的佛教接引者------昙摩尊者。
"阿弥陀佛,贫僧昙摩,来自小乘佛国。"和尚双手合十,目光温和而洞彻地落在玄济身上,"小施主,可还记得,十年前在人界尸沼,你以佛光凝聚生魂,初窥'往生镜'玄奥时,心中所感?"
玄济双手合十,恭敬还礼。琉璃般清澈的眼眸中泛起微光:"记得。当时弟子方知,佛法宏大无边,非一己之力可及。需引动天地间至诚至善的慈悲之念,方能照见往生之路,渡厄解困,拔苦予乐。"
"善哉。正是此念。"昙摩尊者颔首微笑。他宽大的僧袖轻拂,两枚温润如羊脂白玉、雕工古朴的令牌飞向玄济。"此乃'心音牌',虽受天地法则所限,无法跨界传讯,但在同一仙域之内,可无视万里之遥,互通心意。"他将其中一枚令牌轻轻放入玄济掌心,"小施主随贫僧去往佛国,需先修持佛门护法根基------'金刚不坏体'。此乃锻体炼心、降魔卫道之本。待你成就大罗金仙果位,佛国大门自会为你敞开,届时再与诸位道友重逢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