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睡了一阵，最后在咳嗽里面醒了过来。
苏绾绾给他拍了几下背，小孩脏兮兮瘦的像鸡爪的手掌抓住了她的衣袖，最后转过来看着那大夫，眼睛无瑕，对他赤诚的一笑。
中年大夫胸口像有血液流动了起来，一个真正的医者或许才懂得这个小孩的眼神说明什么，足矣让天下所有的大夫付出一切。
“谢谢！谢谢！”
那妇人对着大夫跪了下来，对他又拜又磕头。
中年大夫如同醉的人被唤醒了，下意识的搀起了那妇人，语气完全了没有刚刚的盛气凌人，还有点惭愧，“…那个，没事。药一定要按时吃下去，对了，外面的东西不要捡回来给孩子吃，孩子生病了一定先找大夫，你也是一样，别硬抗，听清楚了吗？”
“嗯嗯。”
妇人痛哭流涕，“你是好人，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的。谢谢！谢谢！”
那大夫大概也见惯了这种情景，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谢芷安看着那短短时间两副面孔的人，也是感叹人性的不可预测。
苏绾绾把小孩交给了他母亲，打算回去跟顾明廷商量对策。
刚从难民区走开，就碰上了老熟人。
云氏族长。
他们在附近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坐了下来，旁边来来往往都是兵士在整理救济的物品。
“昨日就听说大人回来了，本想到府上拜访，未曾想大人先出来了。”
老族长头发比以前白了一点，但和以前一样冷静智慧。
“我来晚了。”
苏绾绾开门见山，“这次洪水过后是老族长带头救灾，辛苦你了。清河郡才安定不久，又出现天灾，损失太大了，我会和武安侯一起想办法的。”
“大人”，老族长道，“其实老朽来是想问，为何大人，现在才出现？”
苏绾绾从容道，“因为我一直都不知道清河郡发了洪水。老族长，我知道这个理由不够说服你们。这也是我的错漏之处，如果我谨慎一点，也许就不会来晚了。你们怪我，我都认了。”
“不，大人。”
老族长摇头道，“你来了，清河郡的百姓都还是会接受你的。”
这个曾经救清河郡于水深火热的女子并没有放弃他们。
苏绾绾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坚持。
老族长又道，“大人此前虽在皇城，但是清河郡的一切都来自大人殚精竭虑的谋划。清河郡穷了太久，百姓都吃了太多的苦，是大人做了郡守之后，才出现了安居的景象。今日天灾非是大人之罪，大人不必自责。”
苏绾绾道，“我想过了，只要是能救百姓的，谁做郡守都可以。武安侯驻守清河郡也有一段时日了，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大人。”
老族长不紧不慢的打断了她，又道，“你知道云深吗？”
苏绾绾，“…”
云深，瑶台一直挂在嘴里的丈夫。
“老族长认识他？”
老族长道，“那是我的侄子，数十年前就从清河郡出去了，后来外人传来消息，说他以判民之罪被处死了。我知道云深成了家，但是他的妻子在他死了之后就不知道去向，我想替云深把她找回来。后来打探的人回来说，她为了给云深报仇，被天子处死了。”
“大人，你见过这个孩子，是吗？”
苏绾绾点头，“我没有把她劝下来。”
老族长感叹道，“执念太深，又岂是朝夕之间能够化解的。当年我大哥若不是接受不了云深早逝，也不会病死了。”
“老族长。”
苏绾绾觉得他话里有话。
老族长才道，“大人，清河郡的百姓信任我，我不能辜负他们。我知道，当年处死云深的武将，就是武安侯。”
“所以老族长也不信任武安侯？”
苏绾绾缓缓道，“即便有他现在为清河郡所做的一切。”
“武安侯为人心狠果断。”
老族长道，“他为了自己杀父都能做出来，这样心狠绝情之人，老朽就算无能要臣服他，也不想让清河郡的百姓冒险。大人，老朽言出肺腑，请大人留下来，继续守护这里的百姓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