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云站在洛杉矶国际机场的出口，拖着两个塞满方便面和老干妈的行李箱，抬头看到了那座仿制的自由女神像。塑料做的火炬在加州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举起手机，调整角度避开地上的烟蒂和口香糖残渣，拍了一张构图完美的照片。
“米国，我来了。”
他在朋友圈按下发送键，配文：“新的开始。”三秒后，第一条评论跳出来——高中同学王志强：“牛逼啊！赚米金了！”他嘴角扬起，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西装革履，在华尔街的摩天大楼里喝咖啡的样子。
接机的是个戴金链子的龙裔中介，自称“杰森”。杰森开着一辆漆面剥落的丰田凯美瑞，一上车就递给他一张账单：“机场接送，150刀。”
周慕云一愣：“不是包在租房服务里吗？”
杰森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犬齿：“那是‘基础接机’，你这是‘VIP专车’。”
他没敢多问，默默扫码付了款。车子驶出机场，窗外的洛杉矶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没有电影里的高楼大厦，只有灰扑扑的平房、褪色的广告牌，和路边举着“HOMELESS NEED FOOD”牌子的流浪汉。
杰森把他送到了一栋外墙剥落的公寓楼前，指着地下室入口说：“你的‘豪华单间’在下面，月租800，押二付一。”
周慕云走进那个潮湿阴暗的车库改造成的“房间”，墙角的霉菌像某种诡异的壁画，床垫上还有可疑的黄色污渍。他安慰自己：“忍一忍，等找到工作就搬。”
晚上，他躺在床垫上刷手机，朋友圈已经收获了87个赞。高中同学群里，有人@他：“周总，到了米国是不是顿顿牛排啊？”
他回复：“还行，今天吃了In - N - Out Burger。”
实际上，他的晚餐是从行李箱里翻出的最后一包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用热水壶煮的。
周慕云站在“加州国际语言学院”的门口，手里攥着I - 20表格，心跳加速。这是他学生签证的保障，只要按时上课，他就能合法留在米国。
接待他的招生主任是个叫Linda的龙裔女性，涂着鲜艳的玫红色口红，说话像机关枪：“我们这里有很多龙国学生，你放心，绝对适应！”
入学测试在一间狭小的办公室进行，试卷上的题目让他瞬间冒汗——
“请用过去完成时改写以下句子：If I had known, I would have acted differently.”
他盯着题目，脑子里一片空白。过去完成时？他上一次认真学英语还是大学四级，而那是六年前的事了。
二十分钟后，Linda拿着他的试卷回来，笑容有些勉强：“周先生，你的英语水平……可能需要从‘初级加强班’开始。”
“加强班？”
“就是和拉丁裔移民、中东难民一起上课。”
教室里的景象让他窒息——十几个学生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有裹着头巾的穆斯林妇女，有墨西哥大叔，甚至还有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龙国大爷，正用铅笔在作业本上画乌龟。
老师是个疲惫的白人女性，用慢到夸张的语速问：“What…is…your…name?”
周慕云硬着头皮回答：“My name is Zhou Muyun.”
老师露出鼓励的微笑：“Good! Now, repeat after me: ‘How…are…you?’”
他麻木地跟着念，感觉自己像个智障。下课后，龙国大爷凑过来，递给他一根红双喜：“小伙子，刚来的吧？别急，这地方就这样。”
大爷姓李，福建人，偷渡来的，已经在米国混了二十年，现在是中餐馆的炒锅师傅。
“你这样的，想在米国混，光靠读书没用。”李大爷吐着烟圈说，“得找活干。”
周慕云没接话，心里盘算着怎么尽快摆脱这个“难民英语班”，找到正经工作。
晚上回到车库，他收到语言学校的邮件：“您的课程安排已更新，每周一至周五，9AM - 12PM，学费每月$1200。”
他盯着数字，手指发抖——他的全部积蓄，只够撑三个月。
周末，周慕云跟着李大爷去了唐人街的“金门超市”。
“这里的菜便宜，尤其快过期的，半价。”李大爷熟练地翻捡着货架上的打折标签。
周慕云学着他的样子，在生鲜区找到一盒标着“50% OFF”的猪蹄，刚伸手，另一只布满刺青的手同时抓住了包装盒。
他抬头，对上一个墨西哥壮汉阴冷的眼神。
“我先拿的。”周慕云用英语说。
对方没松手，反而咧嘴笑了，露出一颗金牙：“You want fight, chino?”
李大爷赶紧过来打圆场，用蹩脚西班牙语说了几句，墨西哥人才冷哼一声松手。
“别惹他们，”李大爷低声说，“这帮人狠着呢，上次有个龙国学生被打进医院。”
周慕云默默把猪蹄放回冰柜。
结账时，收银员是个满脸不耐烦的龙裔女孩，扫完商品后突然皱眉：“这个牛奶过期了。”
周慕云一愣：“可标签上写的是今天到期？”
“系统显示已经过期，不能卖。”她随手把牛奶扔进身后的垃圾桶。
走出超市，李大爷啐了一口：“妈的，故意不卖给我们，等会儿他们自己人就能捡回去吃。”
周慕云没说话，但两小时后，他独自返回超市，趁没人注意，从垃圾桶里翻出了那盒牛奶。
回到车库，他盯着牛奶盒上的日期，确实已经过期一天。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撕开包装，喝了一口。
味道有点酸，但还能接受。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周先生吗？我是Linda，我们有个‘工作介绍机会’，你想试试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