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伤势稍有好转,周慕云就被介绍到皇后区一家地下制衣厂。工厂藏在废弃仓库里,门口只有一个摄像头和写着“私人领地”的锈铁牌。
“手脚要快,每件衬衫0.35刀。”老板娘阿芳是个精瘦的广东女人,说话时眼睛总盯着工人的手指,“慢的滚蛋。”
车间里弥漫着布料纤维和汗酸味,三十多台缝纫机昼夜不停地轰鸣。周慕云被分到熨烫区,高温蒸汽让他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新来的,你动作太慢了!”监工老陈用尺子抽打他的后背,“看看阿梅,她一天能做200件!”
阿梅是个十六岁的福州女孩,纤细的手指在缝纫机上飞舞。午休时,她偷偷告诉周慕云:“我每天吃四片止疼药,不然手指会抽筋。”
第三周发薪日,周慕云发现工资少了120刀。“这是材料损耗费。”阿芳把一叠皱巴巴的钞票拍在桌上。没人敢抗议——上个月有个孟加拉工人闹事,当晚就被移民局带走了。
深夜加班时,周慕云注意到墙角堆着的布料标签全是“Made in USA”,但成分标却写着中文。阿梅小声解释:“老板从龙国走私面料,在这里加工后就是‘正品’了。”
持续工作18小时后,阿梅晕倒在缝纫机前。老陈只是让人把她拖到休息室,生产线一分钟都没停。
“我们得反抗。”孟加拉工人拉希德在厕所隔间里塞给周慕云一张纸条,上面用英文写着“罢工计划”。
周慕云犹豫了:“被抓到会遣返...”
“你以为现在就不是奴隶吗?”拉希德露出手臂上的烫伤疤痕,“上个月老陈用熨斗烫的。”
罢工定在周五出货日。凌晨三点,当卡车来提货时,三十多个工人突然集体停工。阿芳气得脸色发青,抄起剪刀就要扎拉希德。
“我们已经联系了工会和记者!”周慕云举起手机录像,“你动手就是刑事犯罪!”
这招奏效了。阿芳扔下剪刀,咬牙切齿地说:“明天每人加20刀。”
胜利的喜悦持续不到24小时。周六清晨,周慕云发现拉希德的床铺空了,室友说半夜来了两辆黑色SUV。而当他走进车间时,阿芳正和一名移民局官员喝茶。
“小周啊,”阿芳笑吟吟地递给他一个新工牌,“从今天起你当质检组长,工资涨30%。”
升职后,周慕云的工作变成专门检查次品。这天他在一批童装里发现了带血的针头——显然是阿梅晕倒时遗漏的。
“这批货要销毁。”他拿着证据去找阿芳。
“你疯了?”阿芳抢过针头,“这可是2000件!”她转身对老陈使了个眼色。
十分钟后,周慕云被叫到裁床车间。老陈递给他一把电动裁布刀:“今天你负责切牛仔布。”
机器明显被动过手脚。当周慕云按下开关时,刀片突然失控,将他的左手食指齐根切断。
剧痛中他听见阿芳在打电话:“...对,工伤...不,没买保险...让他签自愿离职书...”
诊所里,福建医生摇摇头:“接不上了。”他给周慕云打了针破伤风,收费800刀现金。
拿着3000刀“赔偿金”和被逼签的免责协议,周慕云恍惚地走在皇后区街头。橱窗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又一龙裔黑工举报血汗工厂,获发U签证...”
他掏出手机,对着残指拍了张照片,却迟迟按不下发送键。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他转身钻进了一条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