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十五年的雪来得格外早。
骊山脚下的老猎户蹲在炕头咂嘴:“怪事!北坡那对雪狼又叼着昙花往将军冢去了。”
孩子们扒着窗台争辩:“才不是狼!是裴将军和公主显灵——去年我迷路时,就是个红衣仙女用金珠子给我指的路!”
百里外的潼关城头,守将正厉声喝问:“何人夜闯烽火台?!”
玄衣人轻笑一声抛来令牌。守将就着火光细看,惊得跪倒在地——玄铁令上刻着狼头昙花,正是当年靖安公主发出的“金玉令”。
“将军...您...”
“看看旧战场。”那人摘下风帽,疤痕纵横的脸在月色下格外骇人,唯有一双眼亮得灼人,“现在的烽台比从前结实多了。”
守将忽然瞪大双眼:玄衣人左腕缠着半截金链,链尾系着朵白玉雕的雪昙花。
更奇的在后头。当西戎残部夜袭时,烽火台上骤然响起裴字战鼓!敌军魂飞魄散之际,但见红衣女子立于云端,挥手间漫山雪昙化作箭雨...
“是靖安公主的英灵!”西戎巫师尖叫溃逃。
真实情况是:李昭阳蹲在烽火台暗格里,没好气地扔下鼓槌:“裴!铮!说好只看不动手!”
玄衣人正把最后一支箭钉入敌酋发髻,闻言回头笑:“夫人击鼓助威,为夫岂能辜负?”腕间金链轻响,他忽然侧耳,“山下有孩子哭。”
他们循声找到个冻僵的小牧童。李昭阳解下红裘裹住孩子时,裴铮正笨拙地搓热手掌去暖那双小脚。
“将军夫人...”孩子醒来喃喃,“爷爷说你们变成星星了...”
裴铮忽然把什么塞进孩子怀里。归途上李昭阳挑眉:“给了什么?该不会是西戎酋长头发上那支金箭?”
“夫人明鉴。”少年将军笑得像偷腥的狼,“总得给孩子们留个念想——就说公主用金箭射星星换饴糖。”
后来潼关始终流传着这样的传说:每当雪昙花开遍山野,便有佩狼头令的玄衣人与红衣女子现身。他们有时教牧童认星轨,有时给产妇送药草,有次甚至揪出克扣军饷的贪官——那昏官被吊在烽火台上时,怀里还揣着朵带露的雪昙花。
最新奇的是永熙二十年春,有人看见他们在河畔栽柳。红衣女子小腹微隆,玄衣人紧张地虚扶着她后腰,腕间金链系着双白玉雕的狼崽铃铛。
风过骊山,铃铛与战鼓声共振相和。
一如当年宫阙惊鸿,烽火映妆。
而今狼踪昙影处,皆是人间温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