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帐内气氛微妙,疑云与信任交织难分之际,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慌乱马蹄声,以及巡夜士兵的厉声呵斥!
“紧急军情!让开!紧急军情——!”
声音嘶哑尖锐,带着一种亡命奔逃后的惊惶,瞬间撕裂了军营夜的寂静!
萧绝和谢知微脸色同时一变!
不等亲兵通传,萧绝已如狂风般卷出帐外。谢知微紧随其后,寒意扑面而来,激得他一阵压抑的低咳。
只见一骑浑身是血的斥候,几乎是滚鞍落马,扑倒在雪地里,手中紧紧攥着一枚染血的、带有三道焦黑刻痕的箭矢——那是最高等级的烽火急报!
“将军!将军!”那斥候抬起头,脸上血污纵横,嘴唇冻得发紫,眼中满是惊骇,“黑山矿营!赤狼部……赤狼部主力突袭黑山矿营!”
“什么?!”萧绝瞳孔骤缩,一把夺过那枚箭矢,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呼延灼主力刚被我们打残!哪来的主力突袭黑山矿营?!你看清楚了?!”
黑山矿营并非军事要塞,而是位于防线侧后百里处的一处重要铁矿和役夫营地,守军不足五百,多为老弱!但其产出关系整个北境军械补给,位置相对隐蔽,怎会突然遭袭?
“千真万确!”斥候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铺天盖地都是赤狼部的人!至少上万!打着……打着血狼旗!”
血狼旗?那是呼延灼本部亲卫的旗帜!
萧绝脑中嗡的一声,猛地看向谢知微。
谢知微脸色在火把映照下苍白得近乎透明,他急声问道:“何时之事?敌军如何突破前沿哨卡?矿营现在情况如何?”
“昨日黄昏突然出现的!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前沿哨卡……根本没有烽火传来!矿营……矿营怕是已经……”斥候说不下去了,猛地磕头,“将军!快发兵吧!再晚就来不及了!那里还有几千役夫啊!”
一股冰寒瞬间从萧绝脚底窜起!
前沿哨卡没有预警?敌军如同天降?这绝非寻常进攻!
谢知微猛地咳嗽起来,他用手捂住嘴,肩头剧烈颤抖,再放下时,袖口隐现一抹刺目的红。他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萧绝的手臂,指尖冰凉:“将军!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攻打大营、行刺、乃至京中来客,全是幌子!他们的真正目标,一直是黑山矿营!”
利用呼延灼被擒、大军新胜的松懈,利用所有明面上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大营和呼延灼本身,甚至利用京中来客制造的混乱……暗中却集结了真正的主力,绕过了所有明哨暗卡,直扑防御薄弱却至关重要的后勤命脉!
好狠辣的计策!好深远的谋划!
这绝非呼延灼的风格!其背后,果然有高人!
萧绝瞬间通体生寒,随即是无边的暴怒!他竟被敌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擂鼓!聚将!”萧绝的怒吼如同炸雷,响彻整个军营,“骑兵营全体集结!轻装简从,随老子驰援黑山!”
“将军不可!”谢知微急声道,“敌军势大,且有备而来,我军新战疲惫,仓促驰援百里,恐中埋伏!当固守大营,另遣精锐……”
“固守个屁!”萧绝眼睛赤红,一把甩开他的手,“那里有几千百姓!是老子的治下!老子是守将,岂能坐视他们被屠戮?!就算是刀山火海,老子也得去!”
他看着谢知微,眼神决绝而疯狂:“老子的兵,不能白死!老子的百姓,不能任人宰割!你留在营中,给老子守好了!等老子回来!”
说罢,他再不停留,转身如同狂暴的雷霆,冲向正在紧急集结的骑兵队伍。
战鼓声、号角声、马蹄声、将士的怒吼声瞬间充斥天地。
谢知微被甩在原地,寒风吹得他衣袂狂舞,身形摇摇欲坠。他看着萧绝毫不犹豫冲向未知险境的背影,看着他为素未谋面的百姓而赤红的双眼,胸腔间气血翻涌,剧烈地咳嗽起来,鲜红的血点溅落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固守?等待?不……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枚被萧绝扔在地上的、染血的烽火箭矢,眼中闪过极致冷静的光芒。
他快速对身旁亲兵下令:“立刻飞鸽传书最近的三处戍堡,命其不惜一切代价,即刻出兵,斜插黑山道口,迟滞敌军归路!再派快马,绕道急报都督府,言明敌情,请求援军!”
“军师!将军令您守营……”亲兵迟疑。
“执行命令!”谢知微声音陡然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另外,点齐营中所有能动弹的步兵,携带强弓劲弩,随后出发!速度要快!”
他不能让他一个人去闯那龙潭虎穴。
算计、阴谋、全局……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他望着萧绝消失的方向,风雪弥漫,前途未卜。
他的大脑,必须配他的刀。
哪怕前方是十面埋伏,是万丈深渊。
“备马!”谢知微的声音斩钉截铁,压下了喉间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