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回荡着尖锐刺耳,令人不适的笑声,笑声愈发刺耳放肆,天地为之一变。
血红色瞬染天地。
来人披头散发,额头上绷着一根白色孝布,那一抹白,与他从头到脚的一身赤红极不和谐。他凌空而立,身后一轮红月,夜风呼呼吹鼓他的衣袍。看着也怪,那衣袍认不出是哪个门派的道袍,有些破旧,颜色款式搭配杂乱,饶是周敛见多识广,也说不准确是哪一家弟子。
只有一种可能……
他不是正式拜入宗门的弟子。
那人面容戏谑,脸色灰白,如同死人,眼底大片的淤青,眼神无光。看着外形还是人模人样的,内里不知道还有没有精魂。
周敛一看,此人修炼邪魔外道,已成了邪道。
江祈年大骂道:“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们不去找你,你自己倒送上门来!快来受死!”
言罢,他拨出江门剑,三两步冲上前去。江门剑挥出三两光刃,直直朝着那魔头面门而去。
“嘣——”
空中炸出巨响,火花混着灰烬落下。那魔头有恃无恐,不退一步,生生挡下那攻击。江祈年没见到人影飞出,上前两步瞧个仔细。不等他看清那人动作,灰烬之中忽然伸出一只手。
他要手撕了江祈年!
周敛蹙眉,这江氏什么时候惹上这等深仇大恨?
江祈年修为尚低,一时竟然躲避不开。瞪大双眼,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那双血气的手,正张牙舞爪向他伸来!
周敛指尖夹着一张黄纸,默念咒语,甩过去一张符,挡下那一魔爪。紧跟着一张符纸贴竹江祈年后背,将他稳稳带到地面。
虽然这邪道方才出手没用法器,两只血气萦绕翻滚的手,便是杀人利器。但他一眼就看出来,在他的身法中,有宗门零零碎碎的招式。
这倒有些奇怪了。
他问道:“你是哪家的弟子?师承何门?”
邪道睨了他一眼,不屑发出一声嗤笑,“师门?我此生最恨的,就是修道之人,让我求你们这些冠冕堂皇的修士为师,呵,痴人说梦!”
“那你岂不是更虚伪?既看不起别人,还偷学别人法术。”
“你闭嘴!”
邪道恼羞成怒呵斥,魔爪凝结血色气息,破空向他袭来。
“噌——”
一道白光紫气打开那只手。
江娴凌空踏步,抱着桐君直上。凌然一击打开那只魔爪,素手拨上周敛的肩膀,将他往下推,护在身后,借力更上,直逼那人面门。
袖袍一挥,紫衣翻腾之中,寒光乍现。
不烬莲剑刃直杀向魔头。
魔头一瞧见那张冰艳动人的脸,漆黑无神的瞳孔迸然亮出光。嘴角裂得最大,像莫大的喜悦冲上心头,那笑容笑得诡异又狰狞,却又藏不住的激动。紫气红气两股力量,在半空中交缠,打斗得有来有回,难舍难分。
他尖锐的声音语气骤然高昂,“妙机仙子,我终于等到你!”
“我杀那么多人,都是为了见你啊!”
周敛出声揶揄道:“西塘蛮好客的,你要是想见妙机,用不着这么大功夫。”
那人呵斥:“你懂什么?!”
周敛:“我当然不懂,你个邪魔外道!”
那一双无神的眼,漆黑空洞,直直盯着江娴,里面翻腾着恨意。
他盯着她,咧嘴一笑,语气缓缓,带着戏谑。
“我杀了那么多人,才引得妙机仙子亲自出马,妙机仙子真是日理万机,难见一面。”
江妙机停住,悬立半空,冰冷的眼风似化作刀子,刀刀凌迟在他身上。
邪道笑道:“死一个人,请不了妙机仙子,死两个人,请不了妙机仙子。死了八个人,才引得妙机仙子亲自出马。我才明白,原来妙机仙子不愿见我,是因为死的人不够多啊……所以,我连夜去一户人家,多杀了几个,什么老的小的,我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江娴骂道:“疯子!”
言随剑出,不烬莲剑身灵光闪耀,随主人神念而动,剑影无踪,绕在邪道身旁,剑影变幻万千,万千剑影生生将邪道包围其中,大有四方八合之势。
邪道奋力挣扎,欲破圈而出。
江娴眼神凌厉,心念法诀,包围圈愈发小。
最终变成一个一米高的光球,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小,最终毫无声响。江妙机施了好几个定身咒,这才放下心来,手心向上一摊,空荡荡的掌心里一阵白光旋闪,转眼间便安静躺着一个收妖锦囊。
她心念咒语,正要将邪道收入囊中。
周敛将一切收入眼底,轻蹙起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知晓江娴的修为高强,又有仙剑神琴加身,收服邪魔外道、妖怪恶灵的速度不比平常修士。但怪就怪在……顺,太顺了。
如果这邪道法力修为这般低下,为何之前派来的西塘修士无一活口?
还是他在隐藏实力?
这是个阴谋!
周敛冲着她的背影大喊,“妙机,小心!”
一只散发血气的手朝她上方袭来,江娴迅速反应,闪开邪道的偷袭。
周敛面上含着笑,眼底更为不虞。
这邪道……生生手撕开了江娴的剑阵!
不烬莲寒光闪到邪道的眼,竟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邪道眼中满怀恨意,愤愤盯着那把剑,生生扯出一个狰狞的笑,语气古怪,“不烬莲?江门主的剑呢。”
“死人的剑你也稀罕?也不嫌晦气。”
江祈年怒不可遏:“你!你!你才晦气!还有,你在说些什么鬼话!”
江娴倒没出声,进攻的动作却愈加猛烈、迅速,丝毫不给他还手的机会。任凭邪道身手再敏捷,惹恼了江妙机。
他不少块肉,江娴是不会停手的。
周敛不了解邪道的身手,难道还不了解江妙机吗。
“呵——”邪道捂住被剑割破的手臂,鲜血争先恐后流出来,黏糊糊的,沾染得他满手都是。
“不愧是仙剑不烬莲。”
“可惜落入你们这种废物手中!江醒懦弱无能,他生出来的种也是,不过尔尔!”
江娴眼中杀意凌然,“住嘴。”
突然,一道剑光闪过几人的眼,一条鲜活的手臂“啪”得一下掉落在地。
江娴砍掉他的一只手臂。
又迅速念咒,用法术牢牢将他捆了个结实。
邪道“呸”吐出一口鲜血,呵呵冷笑,一脸挑衅,“不然妙机仙子怎么不敢杀我?”
“你不是恨我吗?”
“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啊!”
江娴紧攥着衣袖,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似乎忍耐得将要突破底线。
周敛不屑一笑,笑他用这种低级的激将法激怒江娴。
他打断他:“你以为是我们不想杀你?”
“还是不敢杀你?”
“要不是宗门有规定,你现在连一句遗言都留不下!”
邪道神色愤恨盯着周敛:“是吗?本来在雾竹林深处,给你们准备了一份大礼,都是你,坏我好事!”
他像行尸走肉般,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漆黑无神的瞳孔死死盯着周敛。
周敛:“坏你好事?你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不把你抓起来碎尸万段,难道还要给你立个碑、奖个赏?”
江祈年凑过来,稚嫩的脸上满是怒气,捏紧拳头,作势要给他一顿好揍。
扬起的拳头瞬间紧攥他的衣领,“说!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那些平民百姓没有惹你,没有得罪你,只是普普通通过着自己的日子,你为什么要下这样狠的手!”
邪道笑道:“有什么原因,想杀就杀了。”
江祈年无言以对,“你……!”
地上跪着的人浑身狼狈,断臂摆在他脚边,鲜血如注。依旧紊乱不了他的气息,阴鸷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那神色大为不屑。极人愈是想问,他愈是不说,看到敌人不舒服,他心里才舒服。
周敛随口一说:“你确定不说实情?”
邪道回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还想我说些什么。”
周敛蓦然上前一步,欺近他身,丝毫不拖泥带水,在他惊愕抗拒的眼神中,一把将他额头的孝布摘下来。他活动活动手指,柔软的布条缠绕在他指尖,目光在布条上移动,似在打量、玩味,语气带着戏谑。
“难道是江醒杀了你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