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不治之症
可如今蒋小涵已经走了,喜望脑海里满是她的身影。她的哭,她的笑,她‘狡猾’的表情和美丽的容颜。关于蒋小涵的所有,都在喜望的眼前不停地闪现。就像毒药一样在喜望的大脑里游走,扩散到每一个细胞,让喜望沉迷。喜望是真的喜欢蒋小涵,不是一般的喜欢,她的音容笑貌都已经深入骨髓,深深地铭刻在喜望的心里。她轰轰烈烈的追求着她向往的爱情,而喜望却一次次无情的将其扼杀。蒋小涵一颗纯真的心上面,尽是喜望划下的‘伤痕’。
现在人已经走了,只要能让喜望看到她浅浅的一个微笑,对于喜望来说,都是莫大的安慰,一次心灵的解脱。
蒋小涵的离去,固然有其它原因。不知怎么的喜望忽然感觉有一种沉重的负罪感,喜望觉得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不应该蔑视、抵制这段感情,那些世俗和过于悲观的思想根本就不应该成为束缚爱情的牢笼。
爱情是刚出壳的雏鹰,青春就是充满无限向往和自由飞翔的蔚蓝的天空。或许,自己和蒋小涵当初应该去憧憬美好的未来,而不是唯唯诺诺惧怕什么。
那天晚上喜望、世豪、叶凡三个人喝的酩酊大醉,不只因为蒋小涵一件事,石头因为误入传销组织,虽然人已经脱离了魔窟,终因受刺激过深,他精神受到伤害,每天在榆孟春精神病院不是哭就是笑,有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发呆…
... ...
夜深了,出租屋里他伏案疾书:也许你现在依然对我生气,也许那一天你觉得我已经跟你“断交”不是的…
挺大的一个误会。
请原谅我用写信的方式向你倾诉。这是因为任何事情如果通过口头表达,词不达意是小事,最可怕的是经常把事情搞砸。写信就有这么一个好处,可以斟酌,可以把说错的话涂掉,可以真心实意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你先要原谅我那天说的气话。
现在我是个失败者,承认了失败以后我就心平气和多了,大概这也是我成熟的一部分。我记得当初你跟我说过:“我们做朋友,最好的朋友。”当初我脑子有问题,居然没有回答…
可是…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假若有来生,我们只做最好的朋友。请你相信,其实只要有时间,坐在你身边跟你聊天,闻一闻你的发香,应该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了。
当然,我也有很多话像跟你聊,说实话,这些话题都是为你准备的,当然,也不是那些卿卿我我的玩意儿,它们都是一些有意义的话题,比如说人生、未来、哲学…
可是,人已经不在了…
你能听到吗?你的学友孙喜望。
这一刻,孙喜望才真正的忘记了一切。
忘记了一切忧愁,忘记了一切憎恨,忘记了一切的不愉快和记忆里想忘记的东西,当然那也包括忘记情,忘记爱...
有人说过,当人从幼稚无知,到自以为看透红尘,看透这个社会,那都是心路的历程。
当人的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会去经历五谷轮回!其实不然,书面上的道理说了太多,真正懂的人太少。有人相信当再世为人经过奈何桥的时候,会喝下一种叫孟婆汤的东西,会忘记前世的记忆,今生也就变的快乐起来。
难道非要到那个时候才能真的忘却?
幸福是什么,幸福在哪里?人们一直都在苦苦寻觅着,寻找着。幸福其实就在那一回眸间,幸福其实就在那忘却里。
此时此刻,孙喜望就像喝下了传说中的那种汤。
生与死其实是一瞬间的事,但在生者看来,本来死亡是遥远的事情,一旦看到不久相见的人逝去的消息,转瞬之间阴阳相隔,便觉得生命之脆弱。
喜望也想过死亡。大多数敏感者在青春期总会与这个主题若即若离。在伤感情绪达到顶峰的时候,会觉得死亡如大海平静宽广,接纳生命的河流,自然而然,何必在坎坷的河床上再做颠簸。他相信蒋小涵在纵身跳楼之前那一刻,一定是这样的想法。
喜望不是赞美死亡之人,虽然有的人死得那么美,若不是迫不得已,以死背叛生命显然背离美的原则,就如同摘掉了一朵花。
华夏文学中最残忍之处就是去歌颂以死殉情啥的,把情感置于生命之上。
死固然有壮美之处,但在生命的奇观面前,只是附属的部分。死是生命最后一个收尾音符,必须自然而然。
推开临江的窗户,喜望对申城这座城市一直保持了潮湿的沁人心脾的印象,至今,他从未远距离的观察过一草一木一水一石。站在窗户跟前,注视着流水、江心洲、江中的雾气、雾中隐约可见的对岸的楼宇。江风拂过,氤氲的水汽扑入鼻中,带着咸湿的腥味,不好闻,但动人心魄。
他就这么一直站着,站着...
... ...
这以后,喜望每天都在忙,忙着约见客户,忙着应酬,忙着一切他认为该做的事情。却唯独没有忙生活,又好像每天都在为生活忙碌着,只是忽略了生活本该有的质量。可是,没钱的时候谁还顾得上生活的好坏。
直到有一天,他感觉肛门疼得厉害,那是一种他不曾经历过的疼痛,来者不善。一大早,喜望去医院做检查。
来到申城中心医院,肛肠科医生问:“是不是分分秒秒都在疼?”
喜望道:“是的,是的。”
医生给喜望开了一个肛门彩超和一个血常规。做彩超需要漫长的等待,喜望趴在走廊的椅子上从上午九点到下午三点多,终于等到了。等他拿着结果去找医生时,人家有事提前下班了。
这不算重要的,重要的是,喜望发现自己的血常规报告几乎要崩溃,天哪,三项都不正常。
他以为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看,没错,确实三项都不正常。
喜望心神不安的去挂了血液科,医生看着化验结果,道:“你这个可能有大问题,大概率有恶性的血液病。”然后给喜望开了一个血象分层的化验单,让他去做检查。
第二天中午,血象分层检查结果显示,原幼细胞异常增多。医生说,很可能是白血病。
喜望听到结果,眼泪夺眶而出,真就止不住了。他仿佛被命运绝杀了,错愕,沮丧。其实,他并不害怕病痛,毕业后种种经历,他甚至不惧怕死亡。只是觉得:这样的噩耗对于自己承诺给未来美好生活,是莫大的辜负。
大医院的病床也算是稀缺资源,还好,在柳莲的帮助下,兜兜转转,终于住进医院,开始接受治疗。
住院的第二天上午,骨髓穿刺结果出来了,M2型急性白血病,确诊。那一刻,他和柳莲少有的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
接下来,医生安排他化疗。
最初的那几天,每天都静脉注射一种黄色液体,这种药物叫伊达比星,是治疗M2型白血病的常规化疗药。
那几天晚上都是柳莲在旁边照顾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想,要是能度过这一关,只求牵着柳莲的手,无论落叶归根,还是浪迹天涯。要是没能过这一关,他希望自己被柳莲尽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