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并非来自北疆夜风的凛冽,而是从心底最深处钻出,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萧烬的指尖还扣在冰冷的“血菩提”上,那决绝的同归于尽之心,被白衣人突兀的离去骤然掐断,徒留一腔震荡未平的惊悸和巨大的虚空感。
“仿佛……光明的躯壳里,住着一个黑暗的灵魂。”
那句话,如同淬了毒的冰针,深深扎进耳膜,反复回响,带来一阵阵战栗般的嗡鸣。
他看出来了。
他一定看出了什么!
那绝非简单的试探或臆测,那语气里的笃定和困惑交织,分明是窥见了某种违和的本质!他甚至精准地戳破了她最深的隐秘——那被强行约束在“镇北将军”光明伟岸内力之下的、属于“无烬城烬”的、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和黑暗浸染的阴戾本能!
鬼面之下,萧烬的唇瓣抿得死紧,尝到自己鲜血的铁锈味和一种近乎屈辱的焦躁。自她与姐姐执棋天下以来,从未有人能如此轻易地将她逼至这般狼狈境地,不仅是武力上的碾压,更是那种洞穿灵魂般的审视,让她无所遁形。
剧烈的咳嗽冲破压制,更多的血沫溅在面具内壁,温热而粘腻。旧伤在新创的引动下疯狂叫嚣,经脉内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劲——属于将军的磅礴与属于杀手的阴戾——因那白衣人一指注入的“浩然正气”而失去了微妙的平衡,正在激烈冲突,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
痛!
钻心蚀骨的痛!
但比剧痛更强烈的,是那跗骨之蛆般的危机感。
她强忍着散架的痛楚,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寂静的荒原。月光惨白,照着一地狼藉的尸骸和断刃。风呜咽着吹过,卷起血腥和尘土,却再无那抹月白身影的踪迹。
他走了。
如同他来时一般诡秘莫测,不留痕迹。
但萧烬丝毫不敢放松。高阶武者的直觉告诉她,那双清亮深邃的眼睛,或许仍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威慑,远比刀剑相加更令人窒息。
“呃……”又是一阵气血翻涌,她不得不再次以剑拄地,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视线开始出现模糊的重影,耳边的风声也似乎变得遥远。
不行!绝不能倒在这里!
锁魂殿的余孽可能还未彻底肃清,那个神秘的白衣人意图未明,此地已是绝对的险境!必须立刻离开!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杂念。萧烬艰难地调动起仅存的内力,试图先稳住体内暴乱的气息。姐姐萧灼给的疗伤圣药虽好,但若内力无法引导药力,效果也将大打折扣。
就在她凝神内视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自脸上传来。
萧烬浑身一僵,所有动作骤然停顿。
她难以置信地、缓缓地抬起未持剑的左手,指尖颤抖着,触碰到那坚硬冰冷的鬼面盔。
眉心正中的位置,一道清晰的裂纹,正无声地蔓延开来。如同冰面被巨石砸中,裂纹迅速扩散,蜿蜒出一道道丑陋的疤痕。
紧接着,一小块约指甲盖大小的碎片,脱离了主体,掉落下来,在她染血的玄甲上弹跳了一下,最终滚落尘土。
夜风瞬间拂过那片失去遮挡的肌肤,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暴露了!
萧烬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跳出胸腔!她猛地抬手,死死捂住那处裂缝,指腹下,是光洁的、线条优美的下颌,以及因失血和惊惧而微微颤抖、失去血色的唇瓣。
虽然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但这无疑是毁灭性的破绽!
这副鬼面,是“镇北将军”萧灼最标志性的象征,是隔绝过往与现在、光明与黑暗的绝对屏障。它从未在任何人面前破损过!如今,竟被那白衣人隔空一指震裂!
这是何等高深莫测的功力?!又何其精准的控制力?!他分明是故意为之!这是在警告?还是在标记?仿佛在说:我看穿你了,这是我留下的印记。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但下一刻,更强的屈辱和愤怒将其狠狠压下!
她,萧烬,无烬城之主,暗夜的执掌者,竟被人如此戏弄,如此逼迫!
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死死按着那裂缝,仿佛这样就能将其抹去。但冰冷的现实无情的提醒着她——面具碎了,她的秘密,已然暴露了一角。尽管此刻四野无人,但那个白衣人知道!他看到了这裂缝,他甚至可能看到了裂缝下的肌肤!
他会不会据此推测出更多?
剧烈的情绪波动再次引动内伤,萧烬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涌出,顺着指缝和面具的裂缝渗漏出来,滴落在战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不能慌!
绝对不能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立刻离开,然后想办法修补面具,或者……在被人察觉之前,与姐姐取得联系,商议对策。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扫过地面,看到那小块碎片。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弯腰将其捡起,紧紧攥在手心。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就在她直起身的刹那,怀中一个硬物硌了她一下。
是那个冰凉的小瓷瓶,还有……那枚陌生的银色耳钉。
她的动作再次顿住。
对了,还有这个。
那个白衣人留下的东西。
他究竟想做什么?一边言语试探,步步紧逼,甚至出手震裂她的面具;一边却又留下疗伤药物和这枚看似无害的耳钉?
示好?不可能。那更像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或者是一种更难以揣度的谋划。
标记?这耳钉是否有什么追踪之术?或者是什么信物?
试探?想看看她是否会使用他给的药?或者通过这耳钉传递什么信息?
无数个念头在脑中飞速闪过,每一种可能性都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萧烬盯着手中那枚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耳钉,它的造型简洁,只有细微的、几乎难以辨认的云纹缠绕,入手冰凉,材质非金非铁,竟一时难以辨认。而那瓷瓶,触手温润,是上好的玉石质地,瓶身没有任何标记,拔开木塞,一股清雅沁人的药香立刻溢出,闻之便觉精神一振,体内躁动的气血都似乎平复了几分。
是极品伤药,甚至可能比姐姐炼制的还要好上几分。
用,还是不用?
用了,或许能快速稳定伤势,获得一线生机,但可能正中对方下怀,欠下莫名人情,甚至埋下未知隐患。
不用,凭她现在的状态,可能根本撑不到返回军营!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风险的增长。
萧烬的眸光在面具后剧烈闪烁,挣扎权衡。最终,求生的意志和对姐姐、对大局的责任感占据了上风。
不能死在这里。
她猛地拔开木塞,将瓶中那枚圆润莹白的丹药倒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却磅礴的药力,如同甘泉涌入干涸的河道,迅速流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灼痛的经脉得到抚慰,紊乱的内力被缓缓梳理、归位。
药效之强,远超她的预期!那白衣人究竟是谁?随手给出的药物竟有如此神效?!
她不敢怠慢,立刻盘膝坐下,勉强运转心法,引导药力修复伤体。同时,她极其谨慎地分出一缕心神,密切感应着体内任何一丝可能出现的异样。
没有。
药力纯净而温和,只有疗愈的效果,没有任何阴毒的手脚。
这让她稍稍安心,却又更加疑惑。
约莫一炷香后,药力基本被吸收,虽然重伤未愈,但至少内力恢复了三四成运转,剧痛减轻,行动已无大碍。她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药香的浊气。
目光再次落在那枚耳钉上。
她拿起耳钉,仔细端详。云纹的雕刻技艺登峰造极,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味。她尝试着向内注入一丝内力——
嗡。
耳钉极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那上面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般,流淌过一丝微弱的光华,随即又隐没不见。
有反应!这绝非普通饰物!
但它具体有何用处?传讯?定位?还是某种触发式的机关?
萧烬不敢再轻易尝试。她快速从披风内衬撕下一条干净的布帛,将耳钉层层包裹起来,隔绝一切可能的内力感应,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和那块面具碎片一起,放入贴身的暗袋之中。
做完这一切,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必须走了。
她站起身,感受着体内恢复了些许的力量,走向一直在不远处焦躁徘徊的踏雪。这匹神骏的战马通人性,方才一直未曾远离。
拍了拍踏雪的脖颈,萧烬翻身上马。坐稳的瞬间,她下意识地再次抬手,摸了摸鬼面上那道狰狞的裂缝。
冰冷的触感提醒着她方才的惊险与耻辱。
白衣人……
锁魂殿……
还有那神秘的“钥匙”……
北疆的水,比她想象得更深更浑。
她猛地一扯缰绳,调转马头。
“驾!”
踏雪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镇北军大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风扑面而来,吹动她破损的披风猎猎作响。荒原在身后急速倒退,前方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马背上,萧烬的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什么都不能将她摧垮。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鬼面之下,是怎样一副凝重如铁的神色。
她的脑中飞速复盘着今夜的一切。
锁魂殿的目标明确,就是她(或者说镇北将军),是为了所谓的“钥匙”。他们手段诡谲,阵法歹毒,若非那白衣人意外插手,后果不堪设想。
而那白衣人……他的目的似乎更为复杂。他出手对付锁魂殿,却又步步紧逼地试探她。他实力深不可测,眼力毒辣,言语机锋,最后那留下药物和耳钉的行为更是迷雾重重。
他提到的“稷下学宫”……如果他真是那传说之地的传人,其介入天下之事,又意味着什么?他口中的“钥匙”与锁魂殿所寻,是同一件东西吗?那会是什么?
无数疑问盘旋,却找不到答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的身份,已经引起了至少两股强大而神秘势力的注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撒向“镇北将军”。
必须尽快通知姐姐!
不仅仅是汇报军情,更是要提醒京中的姐姐和萧澈,潜在的危机已经迫近!那个白衣人能看破她剑法中的黑暗特质,是否也会对京中那位“病弱公主”产生联想?
双生子的秘密,绝不容有失!
想到这里,萧烬的心更加急切,不断催动踏雪加速。
然而,就在大营的轮廓即将映入眼帘之时,萧烬猛地一勒缰绳!
踏雪人力而起,发出一声嘶鸣。
不对!
有问题!
虽然距离尚远,但军营的方向……太安静了!
即便是深夜,巡营士兵的火把和脚步声、刁斗声也不该如此稀疏乃至消失!而且,空气中隐隐飘来一丝极淡的、被风吹散了的……血腥味?
萧烬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难道锁魂殿还有后手?或者……军营出了变故?!
她立刻驱使踏雪绕向大营侧后方的一处隐蔽山坡,这里是观察军营动静的最佳位置,也是她以往秘密出入的路线之一。
伏在山坡的枯草之后,萧烬运足目力向下望去。
镇北军大营静悄悄地矗立在月光下,辕门处的火把似乎比平时少了一半,站岗的士兵身影稀疏,动作看起来也有些僵硬迟缓。巡逻队的间隔时间长得不正常。
更让她瞳孔收缩的是——在校场边缘的阴影里,似乎躺着几具一动不动的身影!看甲胄样式,正是镇北军士兵!
果然出事了!
不是大规模袭营,否则不会如此安静。更像是……某种隐秘的渗透、控制,或者毒杀!
是锁魂殿的余孽?还是……其他势力?
萧烬的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如果军营已被控制,她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但若不去,军中将士怎么办?副将们是否安然无恙?
就在她心念急转,权衡利弊之际——
一道极其微弱、几乎融于夜风的破空声,自身后袭来!
快!准!狠!直取她后心要害!
偷袭!
萧烬浑身汗毛倒竖!在听到声音之前,杀手的本能已经让她做出了反应!她甚至来不及回头,身体猛地向前一扑,一个狼狈却有效的铁板桥,整个人几乎从马背上翻下去!
嗤!
一枚乌黑的、泛着蓝光的细针,擦着她玄甲的肩部射过,深深没入前方一棵枯树的树干,那树干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
剧毒!
萧烬顺势滚落在地,卸去力道,软剑已然出鞘,警惕地望向偷袭来的方向。
山坡上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三个身影。
他们都穿着夜行衣,与夜色完美融合,脸上戴着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他们的脚步轻盈得如同鬼魅,气息收敛得极好,显然是最专业的杀手。
不是锁魂殿那邪异的路数,而是更纯粹、更冷硬的杀人技。
“无烬城?”萧烬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但立刻否定。无烬城的杀手不会不认识她,更不会对她出手。
那会是谁?
这三个杀手出现得无声无息,时机抓得极准,正是在她心神被军营变故所吸引的刹那!他们埋伏在这里多久了?是专门等她?还是……
不等她细想,那三名杀手没有任何废话,身形一动,如同三支离弦的箭,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再次向她发起了进攻!
刀光剑影,交织成死亡的罗网,招招致命,配合默契无比!
萧烬内伤未愈,实力大打折扣,此刻又被围攻,顿时险象环生!她咬紧牙关,将姐姐教授的剑法施展到极致,赤红色的剑光缭绕周身,堪堪挡住大部分攻击,但对方的劲力透过兵器传来,依旧震得她手臂发麻,气血翻腾。
更让她心惊的是,这些杀手的武功路数,她竟完全看不出来历!诡异、狠辣、简洁高效,像是专门为了杀人而创造的技艺,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感。
他们是谁派来的?!锁魂殿?白衣人?还是京中的某些人,终于将手伸到了北疆?!
叮叮当当!
兵刃交击之声密集响起,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老远。
萧烬且战且退,试图拉开距离,寻找反击的机会。她的剑法毕竟高明,虽力量不及,但凭借精妙的招式和一股狠劲,竟一时也未落下风。
突然,她抓住一个破绽,软剑如同毒蛇出洞,直刺其中一名杀手的心脏!
那杀手竟不闪不避,只是微微侧身,试图用非要害部位硬接这一剑,同时手中短刀直劈萧烬的面门!
以伤换命!
萧烬心中一寒!这些人是死士!
她不得不变招回防,剑尖上挑,格开短刀。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交错瞬间——
另一名杀手似乎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身影如同鬼魅般贴近,手中一双判官笔般的短刺,无声无息地直取她脸上那副破损的鬼面!
他们的目标……是揭开她的面具?!
萧烬瞳孔骤缩!又是为了身份!
她猛地后仰,同时软剑回旋,试图逼退对方。
但还是慢了一丝!
那杀手的指尖,或者说他判官笔的尖端,已然触碰到了鬼面裂缝的边缘!
“咔嚓!”
本就濒临破碎的面具,受到这外力一碰,裂缝瞬间扩大!更大的一块碎片摇摇欲坠!
而那杀手的手指,甚至已经触及了她暴露在外的下颌皮肤!冰凉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触感!
“滚开!”
萧烬惊怒交加,发出一声低吼,体内原本稍稍平复的内力骤然爆发,混合着“烬”的阴戾煞气,毫无保留地轰出!
砰!
那偷袭面具的杀手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狂暴力量震得倒飞出去,口中喷出鲜血。
但另外两名杀手的攻击已至!一刀一剑,封死了她所有退路!
生死一线!
萧烬眼中闪过一抹绝望的狠厉,正要不顾一切地催动秘法搏命——
咻!咻!
两支羽箭,如同来自天外,毫无征兆地撕裂夜空!
它们速度快到极致,角度刁钻无比,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精准无比地射向那两名杀手的后心!
两名杀手反应极快,感受到致命威胁,不得不放弃攻击,回身格挡!
叮!叮!
箭矢被磕飞,但他们的攻势也被彻底打断。
紧接着,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从山坡下的阴影中疾冲而上!他的速度太快,手中并无兵刃,但双掌翻飞间,带起凌厉的掌风,直取那名被萧震伤的杀手!
“什么人?!”那名杀手惊骇交加,勉强举起判官笔格挡。
但那黑影的身法诡异莫测,轻易避开了格挡,一掌印在他的胸口!
“噗——!”
杀手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砸落在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瞬间减员一人!
剩下的两名杀手见状,毫不恋战,互相对视一眼,身形猛地向后急退,如同鬼影般投入黑暗之中,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果断得令人心惊。
突如其来的援助,让场中形势瞬间逆转。
萧烬持剑而立,剧烈喘息着,警惕地看向那道突然出现的黑色身影。
那人背对着她,身形挺拔而瘦削,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并未蒙面,但夜色模糊了他的容貌。他此刻正蹲下身,快速检查着那名毙命杀手的尸体,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是谁?
为何相助?
萧烬的目光落在他刚才射出的那两支箭上——箭矢此刻正钉在不远处的树干上,箭杆漆黑,尾羽是罕见的暗蓝色。
这种箭……
她心中猛地一动!一个几乎被遗忘的代号掠过脑海——【夜鸮】!
听雨楼麾下,最神秘、最顶尖的暗杀与情报小组之一,直接听命于楼主萧澈!他们极少现身,据说擅长隐匿、暗杀、追踪,使用的箭矢正是特制的黑杆蓝羽箭!
听雨楼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北疆?!还恰好救了她?!
难道……是萧澈?
是了!只有他,那个心思缜密、永远会在暗处为她留一手的“弟弟”,才会做出这种事!他定然是得知了北疆变故,或是一直不放心她,所以秘密派遣了【夜鸮】前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萧烬心头。是松了口气,是意外,还有一丝……被窥破行踪的懊恼和莫名的暖意?不,是恼怒!那个家伙,竟然把手伸到了北疆!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就在这时,那名黑衣男子——【夜鸮】的成员——似乎从尸体上一无所获,他站起身,转了过来。
月光恰好照亮了他的侧脸。
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面容普通,毫无特色,属于扔进人堆就找不到的那种,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惊人,此刻正看向萧烬,目光在她破损的鬼面和染血的战袍上快速扫过,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对着萧烬,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伸出手,指了指山下军营的方向,又摇了摇头,最后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
意思是:军营危险,不能去,跟我走。
萧烬眯起了眼睛,握紧了手中的剑。
跟他走?
信任一个突然出现、身份虽有可能但仍未确定的听雨楼密探?
还是……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支蓝羽箭上。
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军营确实回不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疑问和警惕,缓缓点了点头。
那黑衣男子见状,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与军营相反的方向,悄无声息地疾行而去。
萧烬看了一眼死去的杀手,又望了望远处死寂的军营,咬了咬牙,翻身上马,跟上了那道黑色的身影。
踏雪的马蹄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前方的黑衣人速度极快,且专挑隐蔽难行的小路。
萧烬跟在他身后,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
军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杀手是谁派来的?
这个【夜鸮】密探要带她去哪里?
萧澈还安排了什么?
那个白衣人……他现在又在何处?
而脸上那破碎的鬼面,如同一个巨大的嘲讽,时刻提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