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三十五年的春雨淅沥沥敲着窗棂。
骊山书院的青石阶前,裴归尘正与江南来的学子争辩。那白面书生挥着折扇讥讽:“边关武将不过匹夫之勇,岂知圣贤微言大义?”
十五岁的少年尚未开口,忽见天外飞来半卷残破兵书——精准砸中书生的发髻!众人抬头,见玄衣人懒倚桃枝,腕间金链系着的墨锭滴着水珠。
“《孙子兵法》第九篇,”裴铮嚼着桃胶含糊道,“小郎君且说说,‘微言大义’可能退敌三百里?”
满堂寂静中,李昭阳撑着油纸伞现身。伞沿抬起时,露出腰间金线绣的狼头昙花纹:“夫君莫恼。”她拾起兵书轻掸雨水,“不如请江南才子们瞧瞧——这书上沾的是墨渍,还是血渍?”
书页间赫然露出暗褐色的血痕,混着某页角上稚拙的批注:「阿爹说此处宜用火攻」。
风波化作春水。此后书院多了门奇课:玄衣将军教兵法谋略,红衣夫人授金线绣舆图。某日讲到“粮草先行”时,小裴昙忽然举手:“前日县官加税,阿娘用桃花换粟米——可是‘草木皆兵’?”
满堂哄笑中,裴铮忽然解下金链系着的布袋。沉甸甸的谷粒倾泻而出,每粒都刻着极小极小的狼头符。
“北戎边境的新粟。”他眼底掠过烽烟,“你娘昨夜金线穿云,换了他们三车粮种。”
孩子们围拢细看,忽有驿马惊破春雨。八百里加急战报滚落泥泞:「突厥联合北戎犯边!」
裴铮拾起战报嗅了嗅墨味,忽然轻笑:“新墨掺了狼血——虚张声势。”指尖金链轻振,桃枝在沙盘划出弧线,“正好教孩儿们实战‘草木皆兵’。”
三日后边关传来捷报:突厥大军夜遇鬼打墙,但见桃枝生箭雨,麦穗化金甲。被生擒的主将哭诉:“每株草都喊着‘裴’字!”
骊山书院却依旧书声琅琅。只是学童们案头多了桃木刻的兵符,女孩们发间簪着金线缠的箭矢。
暮春考核那日,裴归尘交上份惊世策论——以桃花汛为引,金线为纲,将边境互市绘成星图。文末朱批耀眼:「善!然须记:墨香能透战甲,笔锋可镇山河。」
批注旁落着两枚小印:
一株带露雪昙,一枚狼头兵符。
今岁桃熟时节,有商队途经骊山。见少年少女们坐在树杈间校对书稿,桃实噼啪坠入箩筐,每筐都铺着边境舆图。
最高的桃树上,玄衣人与红衣妇并肩远眺。
金链系着的酒壶传来轻响,她忽然轻笑:“夫君可闻见新墨香?”
他俯身咬破桃皮,汁水溅上她刚绣完的《四海安澜图》。
“甜么?”
“甜不过夫人当年,赠我的那缕发香。”
风过书院檐铃,将战鼓声揉成春蚕食叶的沙沙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