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部综合办的办公室内,灯光通明,空气里弥漫着打印机余热与纸张油墨混合的气息。宽大的办公区里,同事们脚步匆匆,如同精密齿轮般有序运转。文件夹、资料袋、红色保密袋堆叠如山,几乎占据了每一张办公桌的全部空间,有些甚至蔓延到了窗台和走道边缘。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低声交谈声交织成一片紧张而有序的背景音,墙上挂着的电子屏不断滚动着“一级戒备”“结界波动指数正常”“全球异常事件通报”等实时信息,提醒着这里并非寻常机关。
新任综合办副科长王河坐在自己的工位前,眉头紧锁,盯着眼前那堆高高垒起的A4纸文件,像是面对一座无法翻越的山。他刚接手工作不到一周,就被这铺天盖地的纸质流程搞得焦头烂额。他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抬眼间,正看见稷下学院行政部宣传科的科员杨雪琪提着一厚叠装订整齐的文件朝他走来,文件上赫然盖着“绝密·丙等”“双备份·纸质留存”的红色印章。
“又来?”王河忍不住扶额,语气里满是疲惫和无语,“杨雪琪,都什么年代了?咱们可是有加密内网、有九鼎防火墙、有三重离线备份系统……你们宣传科就不能直接发个加密邮件过来?走个电子审批流?非得让我手写签收、手动归档,再录入系统?这都5202年了,怎么搞得像上世纪的档案室?”
杨雪琪把文件“啪”地一声放在他桌上,溅起几缕纸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跟我们领导说去!我比你还想抱怨好吗?昨天我加班到凌晨两点,就为了把‘全球联合防御宣传方案(修订版)’打印成四份,两份送你们保卫部,一份送总参,一份存档。打印机都快烧了!”
她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空椅上,摘下口罩,露出略显疲惫的脸:“不过我们领导说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不是和平年代了。你以为服务器真的安全?上个月‘影蚀事件’你忘了?国外的三个主要数据中心被诡异寄生,数据被篡改成扭曲符文,整整瘫痪了七十二小时!整个宣传系统都停摆好久!”
她压低声音,眼神认真:“所以现在上面有硬性规定:所有核心文件,必须‘三重留存’——主服务器一份,离线备用服务器一份,纸质文件两份,分别存放在地下三层保险库和昆仑分部。这叫‘火种延续’,懂吗?哪怕世界崩了,网络断了,文明重启了,只要有一份纸还在,规矩就在,命令就在,希望就在。”
王河听着,沉默了几秒,终于叹了口气,拿起笔,在签收单上缓缓写下自己的名字。
“……行吧。火种是得留着。”他苦笑,“就是这纸,能不能别用这么刺眼的白?看着像灵堂用品。”
王河从没有想到,保卫部综合办的工作竟会如此艰巨和复杂,远非他当初调任时所想象的“高校安保后勤”那么简单。按理来说,哪怕是一所世界顶尖的高等学府,其权力边界也应止步于校门之内,管的无非是校园治安、师生安全、学术秩序这类“一亩三分田”的事务,很难真正介入国家乃至全球层面的运作体系。
但稷下学院,从来就不是一所普通的大学。这所坐落于大夏的神秘学府,自灵气复苏以来,便被赋予了超然地位。它不仅是国家顶尖的科研与教育重镇,更是大夏对抗超自然威胁的核心力量源泉——致力于为国家源源不断地输送精英炼气士(即现代语境下的异能者),培养能与诡异、邪神正面交锋的战力。每一届毕业的学子,几乎都直接进入安全部队、全球联合防线或九鼎结界维护组,成为文明存续的中坚。
而真正让稷下学院的职能发生质变的,是上一任教务主任朱重八的那道惊世提案。他在魔都协定”后力排众议,提出由学院组建多支作战任务小队,每队由一名资深导师带队,成员涵盖高年级学生与青年教员,定期轮换,奔赴全球各地执行高危任务:从清除城市地底滋生的“血肉之巢”,到镇压试图撕裂空间的“低语邪神”;从护送关键物资穿越死寂区,到协助灾后城市重建。这些小队不仅战斗,还承担重建秩序、培训地方能力者、传播防护知识的职能,俨然成为文明火种的播种者与守护者。
也因此,稷下学院的“保卫部”早已不再局限于“保卫学院”这一原始职能。它的实际使命,已悄然升格为“保卫人类文明的底线”。而作为协调全院师生力量调度、任务分配、资源补给与跨域联络的中枢——保卫部综合办,自然也随之膨胀为一个横跨教育、军事、外交与应急管理的超级机构。
办公室的每一张工位背后,都连着一张庞大的全球网络:墙上挂着的电子地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上百个活跃任务点,从西伯利亚的冰原哨站,到南太平洋的浮岛基地,再到非洲“大裂谷禁区”内的临时前哨。每日进出的文件,不只是人事调动与物资申请,更是来自某个国际组织异常事务署、某国的联合防卫部、某大洲灵能委员会的协同请求、情报共享与联合行动预案。
综合办人手就那么多,自然每个人都忙的不行,好在这是有编制的铁饭碗,大家累归累,但是看看工资条和福利待遇,倒也能忍受下来。
看着杨雪琪提着文件袋转身离去的背影,那抹素色衬衫在办公区的灯光下渐行渐远,王河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声音轻得几乎被键盘敲击声淹没。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却没有落在桌前堆积如山的文件上,而是失焦地投向窗外——那里,九鼎结界在夜空中泛着微弱的淡金色光晕,如同守护苍生的天幕。
旁边正忙着核对全球异能者轮换名单的同事老李瞥见这一幕,停下手中动作,咧嘴一笑,压低声音打趣道:“哎哟,王科,又叹气?是不是舍不得人家杨大美女走啊?你可别忘了,当初’要不是你冒死救她,她还能站这儿跟你说话?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嘛——喜欢那就追呗,综合办上下可都等着喝你喜酒呢。”
王河闻言,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没接话,只是默默拿起一支新文件,翻开第一页,笔尖在审批栏上缓缓移动,仿佛要把所有情绪都压进这机械的动作里。老李见他神色淡漠,知道这位新来的副科长向来沉默寡言,便也不再多言,低头继续忙自己的事,办公室重新回归紧张而有序的节奏。
可王河的心,早已飘远。
他叹的,哪里是儿女情长?
那一声叹息,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另一片大地的沉重回响——他的“家乡”,那片被称为“熔岩大地”的绝望之地。
在那里,灵气早已畸变,大地被赤红岩浆撕裂,天空终年笼罩着硫磺色的毒雾。王朝腐朽,官僚与财阀勾结,视百姓如草芥,一座座“血矿”中,无数劳工被抽干精气,只为供养少数权贵的永生之梦。资本家操控媒体,鼓吹“强者为尊”,将弱者贬为“可淘汰资源”;而所谓的“救世者”,要么被收买,要么被暗杀,少数真正心怀苍生的仁人志士,最终也只能在绝望中燃尽自己,化作史书上无人铭记的一笔。
他曾亲眼看见一座城池在一夜之间沦为“鬼蜮”——诡异从地底爬出,吞噬了整座城市的灵魂,只留下空壳般的躯体在街头游荡。而他年幼的妹妹,就是在那样的夜晚,被他托付给一位半神级强者后,音讯全无。如今,那片大地早已不再是人类的家园,只剩下零星的庇护所,在强者的结界下苟延残喘,宛如文明的残烛。
而他,王河,正是从那个世界,通过一次意外的“位面裂隙”,穿越到了这个尚存希望的大夏。
相对比之下,这个世界,尽管也有梁思禽那样的野心家,也有权力的博弈与人性的阴暗,但绝大多数人——从朱重八那样的战神,到游老那样的掌舵者,再到他身边这些加班到凌晨的普通职员——都在为“活下去”而团结、奋斗、牺牲。这里有九鼎结界,有稷下星火,有全球联合防线,有“火种延续”的信念。这里的人,还相信秩序,还愿意为他人点亮一盏灯。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能永远留在这里,做一名普通的科员,签着文件,过着平凡却安稳的生活。再也不用面对熔岩大地的腥风血雨,再也不用背负那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愧疚与责任。
可他不能。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穿越时,曾与一位濒临陨落的“界引者”缔结契约——他必须窃取这个世界的本源力量,带回熔岩大地,重启那里的“天地灵枢”,否则,那片土地将彻底沦为死域,所有幸存者都将被诡异同化。
而每一次窃取本源,都如同从九鼎结界中抽走一丝灵脉。他不敢想象,若这方世界的防护因此削弱一分,是否就会有某个前哨基地失守,某个异能者小队全军覆没,某座城市在深夜被邪神低语侵蚀……
他手中的笔顿了顿,指尖微微发颤。
他不是英雄,也不是救世主。他只是一个夹在两个世界之间的偷渡者,一个背负着背叛与救赎双重罪责的囚徒。
所以,他怎么能不叹气?
那一声轻叹,是对自己命运的无奈,是对眼前安宁的贪恋,更是对未知牺牲的恐惧——他不知道,当那一天到来时,他救下的千万人,是否会恨他;他更不知道,自己最终能否,既不负此世,也不负故土。
“支援急报!灵山岛二阶能力者搜查小队失联超过3小时,急需派遣三阶以上能力者搜查小队支援!”
一封标着“特急·红字”“异常等级:二阶(局部侵蚀)”的邮件,转发到保卫部综合办管理员工作群。
综合办科长在群里随后发文字:后台调度系统显示,胶澳市及周边区域目前无可用三阶及以上战力。院办刚刚下达指令:由我们综合办牵头,临时组建一支五人搜查小队,立即出发,前往灵山岛展开救援与调查!现在,谁带队?
综合办管理群内,除了王河,还有七位副科长。他们中有的正低头核对着南线补给清单,有的在接紧急联络电话,有的干脆将界面最小化,假装还在处理其他事务。没有人回复。不是没看到——这种级别的警报,系统会强制弹窗三次,读取记录实时上传——而是看了,却不想回。
带队去灵山岛?那不是普通的任务。二阶异常意味着已出现空间扭曲或高维污染,迷雾非雾,可能是“认知侵蚀区”,踏入其中者极易陷入幻觉、记忆错乱,甚至被“替换”为诡异的载体。更可怕的是,此前进入的二阶能力者小队已全数失联,连一丝灵能波动都没能传出。这几乎等同于送死。
空气仿佛凝固。键盘声、电话声都低了下去,只剩下墙上电子屏不断跳动的倒计时:失联时长:3小时07分。
2025年8月5日上午10:07,胶澳市灵山岛——岛上所有大小水井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瞬间干涸,地下水位监测系统显示“归零”,仿佛整座岛的水源被某种力量“抽走”或“抹除”。
10:12,驻岛守卫启动应急预案,派出三支3人维修小队分头排查供水系统。
10:25,第一支小队在北部山坳失联,最后传回的影像是一片突然升起的灰白色迷雾,雾中似有扭曲人影晃动。
10:27,守卫指挥中心紧急下令撤回,但所有无线电、量子通讯、灵能传讯符均无回应。信号如同被吞噬。
10:29,第二、第三支小队相继失联,无人生还。
10:32,全岛警报拉响,驻岛管理员启动一级战备,唤醒岛上两千余名军民,组织撤离。
10:45,胶澳市一支巡逻小队在例行巡航中发现异常——灵山岛外围笼罩着一层厚度达数百米的灰白迷雾,形态诡异,不随海风流动,反而如活物般缓慢蠕动。小队突破迷雾进入,与一支试图突围的守卫小队汇合。一支返回报信,一支留下搜救。
10:55,胶澳市正式上报,结合灵能侦察仪数据(检测到“非自然熵减”与“空间褶皱”),初步判定为二阶异常事件,性质为“未知侵蚀型”。
11:20,所有联络手段失效,灵山岛彻底失联,成为“黑区”。
11:30,胶澳市派出救援队,由一名二阶能力者希林娜一刀带队,组成五人搜查小队,携带净化符阵与定位灵器,进入迷雾侦查。
至今已超3小时,搜查小队未传回任何信息,按《异常事件处置条例》,视为任务失败,需立即增援。
“科长,我们是负责协调工作的,带队支援,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内吧?”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副科长在综合办内部管理群中发来消息,语气带着明显的迟疑与推脱,“再说了,我记得胶澳市那边,崂山观不是在那吗?他们离得近,按理说应该由他们优先响应才对。”
科长回复道:“现在不是抠职责边界的时候。崂山观那边我管不着,也没权力管。”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院办的意思很明确:先由我们尝试介入,获取初步情报。若确认为三阶以上威胁,或出现高维污染迹象,再请求高阶能力者支援。”
这番话一出,办公室里的气氛更加凝重。
所有人都明白科长没说出口的深层逻辑:大夏虽强,高阶能力者众多,但全球异变点如同雨后毒菇,接连不断。东海有“深海低语”,西域有“沙狱行尸”,北境结界每日都在承受邪神冲击……若每一起二阶异变都劳烦三阶、四阶级能力者亲临,人力根本撑不住。更何况,这种突如其来的迷雾侵蚀,极可能是邪神设下的“陷阱”——以低阶异常为诱饵,埋伏高阶战力,一旦对方毫无情报地闯入,极可能被瞬间吞噬,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所以,必须有人先“探路”。
低阶能力者进入,既是救援,也是一种“代价可控”的情报收集。他们若能生还,带回信息;若牺牲,也能为后续行动标注出死亡区域。这听起来冷酷,却是灵气复苏时代最残酷的生存法则。
“科长,我去吧。”王河顿了顿,嘴角竟浮现出一丝近乎疲惫的笑意,在群里打字道:“正好,我也烦了这些工作文件。整天签这个批那个,感觉自己快变成盖章机器了。出去透透气,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科长回复道:“可以,批准了。你在系统上挑一下人,组建小队。14点50分,到校区停机坪集合,会有飞机来接你们。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