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表姐刚上大学时微信正开始取代QQ,同寝室的室友们也还沉溺于高中阶段的友谊,每天晚上都要举着手机微信语音联系曾经的小伙伴。二表姐当时用着一个联想合约机,安了QQ就安不了微信的那种,大学导员那时候也不太适应微信,群发消息都用飞信,估计现在的孩子们都不知道那是个啥了。
总之呢,入学第一个星期,二表姐每天晚上洗漱完瘫在床上打开掌阅看的时候,总能听见同在一屋檐的姑娘们发完语音再自己听一遍,就是不跟同寝室的室友们有过多的交流。
每天晚上都被强迫听两遍同样的内容,二表姐实在受不了了,直接一个电话给桑竹打了过去,第一句话就是“我的室友们天天跟以前的小伙伴聊天,我觉得我也得找个人聊聊,好证明我也是有朋友的人”
一屋子姑娘们都乐了,纷纷对着她调侃“你多大人了,这也要比?”
不得不说,这次破冰行动很成功,206寝室的姑娘们这一刻才真正开始将对方作为要相处四年的室友对待。
桑竹问二表姐有没有漂亮姑娘给他介绍一个当女朋友,二表姐说“我们屋住着外语系最好看的两个女孩,可是,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点都不夸张,二表姐强迫这俩姑娘履行值日义务擦地时正好被其他寝室的同系学生看到,当时就惊呆了“你就让她们干活?那可是女神啊!!!”
女神们噘着嘴嫌弃手里的抹布,但是又不敢反抗,没办法,她们不想早起五分钟出去买早饭,只能对每天义务给她们带早饭的寝室长大人言听计从。
大学之前二表姐算是素食主义者,但是她上学的那个地方太冷了,冷到身体自然产生了对肉食的渴望。她不想委屈自己的胃,也不想节食,只能运动。
其他姑娘可没有她这个闲心,冰天雪地的,每天恨不得被棉被封印致死,哭天抢地地哀嚎着自己吃不上早饭的悲怆。二表姐实在看不过去,就每天晚上让她们把想吃的写下来,算好多少钱付了,她第二天跑完步去食堂吃完早饭再给她们带回来。
那段时间其他同学每天看着二表姐拎着一兜早点都要扯着自家寝室长控诉“你看看人家寝室长!”
也就是那段时间,二表姐认识了魏薇。之前她们虽然是一个班级,但是交集并不多,两个人每天能在一个时间段遇见同样孤身一人的彼此,很容易就做了朋友。
二表姐会对每个朋友认认真真地好,之前说过只要她想,可以和任何人做朋友不是开玩笑的,毕竟,大部分人都不会拒绝真心待你不求回报的人,剩下的那部分也不大会有人上赶着去交朋友。
整个大学期间,二表姐在外语系风评一直不错。
她没事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地看小说,有事就认真去做。入学时被全英授课搞到失眠,一年之后就能跟外教交流无碍。
外语系的老师们都有着前卫的思想,那几年还没普及4G,老师们就开始要求他们上交视频作业。
二表姐奋斗了一个星期在没有人指导甚至连软件都不会用的情况下学会了简单的视频剪辑,然后通知同学们她可以帮忙做后期。最后班级里所有小组交视频作业时,后期处理写的都是二表姐的名字,甚至别的班级的作业也有她的名字。
这个人从来不怕被别人利用,一方面她觉得人性本善,别人承了你的情就不会害你,举头三尺有神明,所有人都祝福你和所有人都诅咒你一定会带来不一样的结果。
另一方面她也不认为自己帮了人家多大的忙,也许你觉得我是雪中送炭,但是我能帮你证明我有这个能力和时间帮你,用不着你多么感恩戴德。
她从不强求别人为她做什么,生活态度就是吃饱穿暖有钱花,正常上个学,闲时打个工,看起来每天都很开心快乐。
然而,就是这么个人,也有抑郁的一天。
桑竹实习的那一年在外面租了个房子,有一天夜里突然接到了一个让他记一辈子的电话。
那是4月份,河水还没完全开化,二表姐大三,刚给一个孩子补完家教回学校的路上给桑竹打的。
她上学的地方是个山清水秀的小城市,学校出门不到500米就是环城河,那天她就站在河边看着漆黑的河面对着电话另一头的桑竹说
“我想哭,我想跳下去”
桑竹跟二表姐一直保持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电话联系,两个人都是,心情好打个电话让对方跟着开心下,心情不好也打个电话让对方陪着糟心下,后面这种情况基本都是二表姐干的。
俩人没事三五个月不联系也是正常的,但是只要电话响了,谁都不会有陌生感也是很神奇,异地恋的恋人们要是都有他们这觉悟,分手率会低很多。
那天两人只是随意的聊着,突然二表姐就说“我怎么这么想哭呢”
桑竹没当回事“想哭你就哭呗”
二表姐又说“真的,我想哭,我想跳下去”
然后桑竹就听见了让他头皮发麻的声音。
二表姐真的哭了。
桑竹当时吓得手忙脚乱地就下床穿衣服,一边对着电话喊“怎么了?怎么了这是?你别动,我马上去找你,你不许动听到没有!”
也许是终于哭了出来情绪得以释放,二表姐仅仅是发泄的哭出了声音就找回了理智,带着哭腔回复桑竹,“没事,别慌,没事,哭出来就好了,这大晚上的等你过来天都亮了,陪我聊会就行”
不得不说桑竹是了解她的,听到她这么说就知道这人目前状态还算正常,转身一边开门回屋一边对着电话说“你离河边远点,我TM害怕”
二表姐哭笑不得,“都没开化呢,我就是跳下去也是跳冰上,能给你打电话证明我还有理智,慌什么”
桑竹气得大骂“你TM有脸给我打电话哭,还有脸问我慌什么,你长心没有!?”
接下来的五分钟二表姐就听桑竹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既是让她冷静,也是让自己冷静。
好不容易等他消停下来,二表姐说“行了,没事,我这不是在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前及时找人阻止了吗”
桑竹那一口气还在胸口吊着“是,那倒霉蛋就是我是吗,您老人家好了,给我吓够呛,怎么补偿我啊?”
那一天,风寒料峭,星辰满天,林萌萌在漆黑的夜色里就被电话另一边的桑竹聊到乐以忘忧,等她回到人群中,还是那个可以用笑容让别人跟着开心的二表姐。
面具戴太久,就会长到脸上,再想揭下来,除非扒皮抽血,伤筋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