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宋三惹祸
相悦客栈的日头刚过晌午,天井里的桃花被晒得蔫了些,瓣边卷成小小的波浪。孟露桥坐在石桌旁,长笛在掌心转得飞快,素色长衫的袖口沾着些刚磨的药粉 —— 他一早就在捣鼓解毒的草药,预备着宋三这趟 “诱饵” 差事可能出的岔子。
“记住了,别在客栈附近晃。” 孟露桥的长笛往宋三面前一敲,笛尾的玛瑙撞出 “咚” 的闷响,“去东街的老酒馆,找个靠窗的位置,喝两口小酒,‘无意’中提提红绣鞋的事。”
宋三左手抱着酒葫芦,右手用力拍拍胸脯,灰布衫的领口敞得老大,露出黧黑的胸膛:“放心吧孟公子!这点小事还办不好?想当年老子在漠北……”
“行了行了。” 欧阳楚月的剑往石桌上一靠,剑穗扫过宋三的酒葫芦,“少吹牛,早点去早点回,别真喝多了误事。” 她嘴上数落着,却往门口望了望,墨绿劲装的肩线微微绷紧 —— 孟露桥早已安排好,她会在酒馆对面的布庄盯着,一旦有动静就立刻跟上。
宁若雪坐在对面,手里翻着《流沙国札记》,月白纱裙的裙摆轻轻晃动:“顺着苏小红的银铃线索说,别提我们,就说你偶然捡到半只红绣鞋,觉得蹊跷。” 她抬眼时,睫毛在阳光下投出浅浅阴影,“老酒馆人多眼杂,她要是真在盯梢,肯定会露面。”
韦小月的红影在院里蹦蹦跳跳,辫子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宋三哥要是被欺负了,就往天上扔这个!” 她往宋三手里塞了个小小的烟花筒,“我和楚月姐姐就在附近,看到烟火就来救你!”
宋三把烟花筒往怀里一揣,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就凭你宋三哥的本事,三两个毛贼不在话下!” 说罢摇摇晃晃往东街走,酒葫芦在腰间撞得 “哐当” “哐当”一阵轻响。
孟露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握长笛的右手往宁若雪身边靠了靠:“我们去西街的茶摊等着,正好能看到老酒馆的后门。” 他忽然笑了,“但愿他别真喝多了,把我们的计划全抖搂出去。”
东街的老酒馆离相悦客栈大约隔着两条街巷,这个时候正是早餐的点儿,里面果然热闹,三教九流汇聚,酒气混着汗味在空气中弥漫。一群喝得醉熏熏的人在里面吆五喝六,一片嘈杂。宋三找了个靠窗的桌子,点了两碟小菜,慢悠悠地喝着酒,眼睛却瞟着门口 —— 孟露桥说过,那老妪最爱在这种地方打探消息。
“听说了吗?昨儿个城西发现个死人,穿得花里胡哨的,脚上的鞋都没了。” 邻桌的镖师正唾沫横飞地吹嘘,“我猜是被劫财了,这年头啊,出门在外得小心……”
宋三故意咳嗽两声,把酒葫芦往桌上一磕:“劫财?我看未必。” 他压低声音,装作醉醺醺的样子,“前个(前天)我在凝香阁后巷奔达(蹓跶),还捡到半只红绣鞋,上面镶着宝石呢!说不定…… 说不定藏着什么秘密。”
这话果然引来了邻桌的目光。宋三心里偷乐,又灌了口酒:“那鞋帮上还绣着鸟呢,看着怪吓人的,说不定是什么帮派的信物……”
邻桌的镖师道:“你又在鬼个兰炭(胡说)吧?”
“想当年老子在漠北,单枪匹马就端了马贼的老窝!” 宋三的酒葫芦往石桌上一磕,灰布衫的领口敞得更大,露出黧黑的胸膛,“就苏小红女娃子那点事,还用得着查?我闭着眼窝都知道凶手是谁!说到那女娃子,那勾蛋子(屁股)……”
孟露桥故意让宋三在老酒馆散布消息,引那个卖草药的老妪上钩。只是这宋三又喝多了,吹起牛来没边没际,倒比计划中热闹了十倍。
“哦?” 那邻桌的一个老汉果然听得兴起,挪了过来,“那宋老弟说说,凶手是谁?”略过勾蛋子不提。
宋三被问得一噎,眼珠转了转,又灌了口酒:“反正…… 反正就是那些穿黑袍的!我昨儿个还见他们在凝香阁后巷鬼鬼祟祟,准没好事!” 他忽然压低声音,凑到那老汉的耳边,“知道不?那红绣鞋里藏着天大的秘密,能换十两黄金呢!”
“鬼个兰炭(胡说),当心吹破牛皮。” 那老汉往石桌上一靠,目光扫过宋三的酒葫芦,显得不相信的样子。“宋老弟,那你说说,你真的见过黑袍人?他们长的什么样子?是不是青面獠牙?”
“那可不!” 宋三拍着胸脯,酒葫芦差点脱手,“领头的那个,脸上有三道疤,眼睛像狼似的,凶得很!” 他正说得兴起,忽然瞥见门口有个佝偻的身影,背着草药篓,正是那个卖药的老妪。
老妪的灰布头巾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干瘪的嘴唇,看不清真实面目,拄着枣木拐杖,“笃笃笃”一步步挪到宋三桌前,沙哑着嗓子问:“这位客官,要买草药不?专治跌打损伤,还能…… 安神助眠。” 她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杖头的铜箍闪着冷光。
宋三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装作醉醺醺的样子:“草药?老子身体壮得像头牛!” 他故意往老妪身边凑了凑,酒气喷了对方一脸,“不过我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在哪,那红绣鞋……”
话没说完,就觉手腕一阵刺痛。低头看时,只见枚细如发丝的毒针钉在袖口上,针尖泛着乌青,正往布料里渗着墨绿色的毒液。宋三只觉头晕目眩,舌头都开始发麻:“你…… 你下毒!”
老妪的嘴角勾起抹冷笑,拐杖往地上一跺:“识相的就说出红绣鞋的下落,不然这‘牵机引’半个时辰就能要你的命!” 她伸手一拉宋三就要把他带走。
忽听得一阵吆喝声,马千里正带着一帮人前来查案。街上的纷纷往两边避让不已。
老妪见了,丢下宋三,拄着拐杖转身就走,佝偻的背影在人群中穿梭,竟显得格外轻快。宋三吓得酒意全醒,抓起桌上的酒葫芦就往外跑,撞到了好几个酒客,引得一片骂声。
布庄二楼的欧阳楚月早已看到这幕,剑穗一扬就从后窗跃出,像片墨色的叶掠过青瓦。她没有立刻追上,而是保持着两丈距离,借着巷弄的阴影紧随其后 —— 老妪的步法看似蹒跚,实则每一步都踩在青砖的缝隙处,显然对地形极为熟悉。
西街茶摊的孟露桥看到宋三跌跌撞撞跑出来,心知出事了,立刻起身迎上去。“怎么了?” 他的长笛往宋三的手腕一敲,正好磕在毒针上,“中了招?”
宋三抱着孟露桥的胳膊直哆嗦,手腕上的黑点已经扩散到铜钱大小:“那老妪…… 她下毒!说要五十两银子…… 不然就杀了我!” 他的脸渐渐发青,嘴唇开始发紫,说话都不利索了。
宁若雪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三粒黑色药丸塞进宋三嘴里:“含着,别咽,那老婆子是要问你的话,一时半会的不会要了你的小命。” 她的指尖轻轻按在他的脉搏上,“是‘牵机引’,但是用量很轻,应该问题不大。” 转身对韦小月说,“去附近的药铺买些苦参和金银花,越快越好。”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欧阳楚月的身影如轻烟般掠回,墨绿劲装的肩头沾着些尘土:“我跟上她了!在城西破庙东侧的窄巷里,有间挂着‘百草堂’匾额的草药铺,她进去就没出来。” 她的剑往腰间一缠,目光锐利,“里面肯定有问题。”
宋三一听 “百草堂” 三个字,吓得差点瘫在地上:“我…… 我不去!那老妪太吓人了,毒针跟不要钱似的!”
他死死攥着孟露桥的衣袖,指节发白,“孟公子,我再也不当诱饵了,要命啊!”
孟露桥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这次不让你去,在客栈等着。” 他转向众人,“楚月带路,我们去草药铺看看,顺藤摸瓜,正好看看她藏了什么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