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卧牛山哨探传急报,徐州城义士献密图
先锋营的马蹄声踏碎晨雾,在官道上敲出密集的“嗒嗒”声,像骤雨落在青石板上,惊起路边草叶上的露珠,溅在马蹄铁上,映出细碎的晨光。周铁山勒着马缰走在最前,黑色铠甲经昨夜露水浸过,泛着冷硬的哑光,肩甲处那道月牙形凹痕——是上个月与鞑子骑兵对冲时,被对方马刀劈出的旧伤,边缘还嵌着点铁锈,在晨光里格外显眼。他时不时抬手遮眼望向远方,指尖掠过铠甲上的铜钉,凉意顺着指尖蔓延,目光最终落在天际线处:卧牛山的轮廓正从薄雾中渐次清晰,青灰色的山体横亘在平原上,像一头伏在地面的巨兽,山脚下的芦苇荡足有半人高,风一吹便掀起层层绿浪,浪尖的白絮随风飘散,落在官道上,正是隐蔽扎营的绝佳去处。
“周队长,前面就是卧牛山了!”骑兵斥候张猛从前方奔回,马鬃上还沾着晨雾凝成的水珠,顺着鬃毛往下滴,在马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年纪不过二十,脸颊被风吹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鼻尖冻得发亮,呼出的白气在眼前散开,手里攥着根沾了露水的芦苇秆,秆子上的白霜还没化,轻轻一碰就簌簌往下掉,“山脚下没发现鞑子踪迹,只有三个砍柴的百姓,说昨晚后半夜看到鞑子兵分两拨往山东、河南方向跑,有的连甲胄都扔了,甲胄上的铜钉在月光下闪着光,跑起来跌跌撞撞的,乱得跟没头苍蝇似的!”
周铁山勒住马,缰绳在掌心绕了半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勒痕深深嵌进掌心。他抬眼望了望卧牛山的风向,风从西北方向吹来,带着芦苇的清香往徐州城方向飘去,这样即便营里生火,烟也不会飘向城里暴露位置,他才开口道:“传令下去,全队放缓速度,马蹄用干草裹住,别弄出太大动静。到山北坡扎营——北坡背风,还能借着山势挡视线,鞑子从城里望过来,只能看到芦苇荡,看不到咱们的营寨。留十名哨探,两人一组分守东、南、西、北和山腰,每人带一面信号旗,五里内有任何动静,先挥旗再吹号回报,别擅自行动。”
他转头看向身侧的柳芽,目光扫过对方腰间的“明”字匕首——刀鞘是黑檀木做的,边缘已被磨得光滑,泛着温润的光泽,刻着的“明”字虽沾了些徐州城的黑灰,却依旧清晰,笔画间藏着锋锐,“柳芽兄弟,你带小五、孙强、钱勇去西门外的芦苇荡接应百姓。把铠甲脱了,换百姓的粗布衫,兵器藏在干草堆里,用芦苇秆盖严实,别惊动城里的鞑子。若是遇到巡逻兵,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就用迷药,别闹出人命,免得打草惊蛇——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接应百姓,不是跟鞑子硬拼。”
柳芽拱手应下,动作干脆利落,甲胄碰撞发出轻响,他转身对身后三人吩咐:“孙强,你力气大,扛着装干粮和迷药的布袋子——袋子里有二十多个麦饼,是后厨王师傅用新磨的麦粉做的,还热乎着;还有三罐浸了迷药的粗布,都用油纸包着,别弄湿了,拿好了。钱勇,你带好弓箭,箭壶里装十五支箭,都是磨过的,箭尖能穿透鞑子的甲胄,万一遇到鞑子巡逻兵,先射马腿,别射人,马一倒,鞑子就没辙了,咱们主要是接应百姓,不是打仗。小五,你跟在我身边,帮着望风,看到不对劲就赶紧扯我衣角递信号,记住,别乱跑,你年纪小,要是跟丢了,咱们还得找你,容易误事。”
小五用力点头,脑袋像拨浪鼓似的,双手攥着磨得发亮的柴刀,刀把上缠着他自己编的粗布绳,绳结打得密密麻麻,是他前几天在淮安府营里没事时编的。他把柴刀往背后一藏,刀身贴着后背,还能感受到刀柄的温度,又摸了摸怀里的红糖糕——是王师傅早上塞给他的,用油纸包着,还带着点余温,小声说:“柳芽哥,我知道!我肯定不乱跑,还能帮你看着芦苇荡里的动静,上次在徐州城烧粮库,我就帮你望过风,你忘了?那时候我还看到鞑子兵喝醉了躺在粮库门口,你让我绕到后面把风,我都没出声!”
柳芽笑着拍了拍他的头,指尖触到小五扎得有些乱的头发,软乎乎的:“没忘,小五最机灵了。”四人迅速脱下铠甲,铠甲重重放在地上,发出“咚”的轻响,他们换上事先准备好的粗布衫——都是淮安府百姓捐的旧衣服,有的打了好几块补丁,补丁的颜色和衣服不一样,有的还沾着泥土和麦糠,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倒像极了逃难的百姓。他们把铠甲和长枪藏在路边的干草堆里,用芦苇秆盖好,只露出一点枪尖,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才趁着晨雾往徐州西门摸去。
晨雾还没散,像一层薄纱笼罩在地面上,沾在头发上、眉毛上,凉丝丝的,没多久就凝成了小水珠。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吱呀”的扁担声,声音在寂静的晨雾里格外清晰,柳芽赶紧抬手示意众人蹲下,自己则慢慢探出头,只见一个挑着柴担的老汉从路边的树林里走出来。老汉约莫六十岁,头发花白,像落了层雪,脸上满是皱纹,深深浅浅的,像被刀刻过一样,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褂,褂子的领口都磨破了,露出里面的粗布内衣,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沾着泥点,皮肤黝黑粗糙,手里的扁担是杨木做的,已经被磨得光滑,正是赵虎提过的旧邻马老栓。
马老栓看到柳芽四人,先是愣了一下,脚步顿住,柴担晃了晃,他赶紧稳住,随即目光落在柳芽腰间的“明”字匕首上——刀鞘上的“明”字虽被黑灰盖住,却还是能认出那熟悉的笔画。他眼睛顿时一亮,像看到了救星,赶紧放下柴担,柴担“咚”地落在地上,上面的柴禾“哗啦”掉了几根,有根还滚到了柳芽脚边,他也顾不上捡,快步凑过来,脚步有些踉跄,声音压得低低的,却难掩激动:“你们是……明军的弟兄?”
柳芽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指了指远处的徐州城方向,城门紧闭,城墙上隐约能看到鞑子兵的影子,示意他小声:“马大爷,别声张!我们是来接应百姓的。城里现在怎么样了?鞑子还在抢粮吗?”
马老栓点点头,又重重叹了口气,叹气声里满是无奈,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揉皱的纸:“别提了!巴图被他手下博尔济杀了后,鞑子分两队跑了,一队往山东,一队往河南,剩下的五百多残兵更疯了!昨天下午,他们还去城北抢了张屠户家,张屠户叫张大力,为人实诚,以前还经常给我送猪肉,他想拦着鞑子,被一个叫多伦的鞑子用枪托砸断了腿,现在还躺在家里哼哼,鞑子连圈里的三头猪都给牵走了,猪叫得跟哭似的!百姓们都想逃,可西门还有两个鞑子兵守着,手里拿着火枪,黑黢黢的枪口对着路,谁也不敢靠近啊!”
小五攥紧手里的柴刀,指节都泛白了,刀刃在晨雾里泛着冷光,小声说:“马大爷,我们有迷药,是用艾草和曼陀罗花熬的,能把鞑子兵弄晕,晕过去至少两个时辰。您能不能帮我们联络下想逃的百姓,让他们今晚三更在西门汇合?我们会在西门外的芦苇荡里等着,接应他们往卧牛山走,卧牛山有咱们的营寨,还有热汤热饭。”
马老栓一拍胸脯,胸脯挺得高高的,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些,眼里满是坚定:“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串巷子,从张屠户家开始,再去陈老三家、李二娘家,都是跟我相熟的,他们早就想逃了。我告诉大家明军来了,让他们赶紧收拾点干粮,别带太多东西,免得被鞑子发现。今晚三更,我保证把人带到西门,一个都不少!”说着,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柴禾,柴禾上的露水沾湿了他的手,他也不在意,重新挑上柴担,扁担压在肩膀上,勒出一道红痕,脚步却比来时快了不少,像有使不完的劲。
柳芽四人继续往西门走,离城门还有一里地时,钱勇突然伸手拉住众人,他手指粗壮,力气不小,压低声音:“有巡逻兵!”他是猎户出身,耳朵比常人灵,能听到远处的马蹄声,像鼓点似的,“至少两匹马,往咱们这边来了。”众人赶紧躲进芦苇荡,芦苇秆比人还高,叶子边缘有些锋利,刮在脸上有点疼,却正好能把他们遮住,只露出一点缝隙观察外面的动静。
没一会儿,就听到“嗒嗒”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晨雾里渐渐浮现出两个身影,只见两个鞑子兵骑着马,慢悠悠地走过来。前面的是个少年兵,约莫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稚气,没长胡子,皮肤是浅棕色的,像是常年风吹日晒的样子,穿着件不合身的甲胄,甲胄的领口太大,露出的脖子上挂着个铜坠子,坠子是圆形的,上面刻着鞑子的花纹,叫巴彦;后面的是个老鞑子,头发都白了,像枯草似的,脸上满是胡茬,胡茬里还沾着饭粒,甲胄上的铁片都生了锈,有的地方还缺了一块,叫阿古拉。两人手里的长枪斜插在马背上,枪杆上缠着布条,嘴里还哼着鞑子的小调,调子难听,时不时停下来踢踢路边的石头,石头滚出去老远,显然没把巡逻当回事。
“这鬼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巡逻个屁!”阿古拉骂了一句,声音里满是不耐烦,唾沫星子喷在马鬃上,“早知道跟着博尔济往山东走了,至少还能抢点粮食,说不定还能找到个大姑娘,留在这儿迟早饿死!”
巴彦小声说:“阿古拉大叔,别这么说,要是被额尔金长官听到了,又要挨打了。上次你说这话,额尔金长官用马鞭抽了你三下,你忘了?”
阿古拉撇了撇嘴,脸上的胡茬动了动:“长官?巴图都死了,额尔金那家伙就是个软蛋,哪还有什么长官!等明天要是还没粮食,我就自己跑,往河南去,我有个远房亲戚在那儿,说不定能给我口饭吃!”说着,两人骑着马走远了,马蹄声渐渐消失在晨雾里,留下一路扬起的尘土。
等巡逻兵走远,柳芽四人从芦苇荡里钻出来,身上沾了不少芦苇叶和露水,衣服都湿了,却顾不上擦,继续往西门摸去。快到城门时,他们趴在芦苇荡里,偷偷往城门方向看——只见两个鞑子兵靠在城门上打盹,城门是木头做的,上面有不少划痕,显然是以前打仗留下的。一个叫多伦,是个矮胖子,脸上满是肥肉,肉都堆到了下巴,头一点一点的,口水都快流到衣襟上了,衣襟上还沾着油渍,不知道是昨天吃的肉还是什么;另一个叫图海,身材瘦高,像根竹竿,手里的火枪放在脚边,枪管是黑色的,枪托是木头做的,已经磨得发亮,他眼睛半睁半闭,显然也没精神,时不时打个哈欠,眼泪都流了出来。
钱勇从布袋子里掏出两块浸了迷药的粗布,粗布是用艾草和曼陀罗花熬的药汁浸的,闻着有股淡淡的草药味,他把一块递给柳芽,自己拿着另一块,对孙强说:“孙强,你跟在我后面,我捂住图海的嘴鼻,你按住他的胳膊,别让他挣扎,他手里有火枪,要是让他摸到就麻烦了。柳芽哥,你对付多伦,他胖,动作慢,好对付。小五在旁边望风,要是有动静,就咳嗽一声,别大声喊。”
小五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柴刀,手心都出汗了,眼睛紧紧盯着远处的街巷,街巷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的声音。柳芽和钱勇悄悄绕到鞑子兵身后,脚步放得很轻,像猫一样,多伦还在打盹,嘴里发出“呼噜”声,声音不小;图海虽然醒着,却在发呆,目光落在远处的芦苇荡,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柳芽屏住呼吸,猛地伸手捂住多伦的嘴鼻,多伦惊醒过来,眼睛瞪得溜圆,像铜铃似的,想伸手去摸脚边的火枪,却被赶过来的孙强按住肩膀,孙强力气大,手指像铁钳似的,按得多伦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另一边,钱勇也捂住了图海的嘴鼻,图海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双腿乱蹬,踢到了旁边的石头,石头“哐当”一声响,却被钱勇用膝盖顶住腰,只能徒劳地挣扎,没一会儿,手臂就软了下来。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两个鞑子兵就晕了过去,头歪在肩膀上,像两摊烂泥,嘴角还流着口水。柳芽四人赶紧把他们拖进芦苇荡,用干草盖好,干草堆得厚厚的,只露出一点衣角,又把他们的火枪也藏了起来——火枪是铁制的,沉甸甸的,钱勇试了试,拉开枪栓,里面还有五发铅弹,他小声说:“这火枪威力不小,能打五十步远,咱们留着,说不定待会儿能用得上。”
“今晚三更,百姓们就能逃出来了!”小五兴奋地说,眼睛亮得像星星,里面映着晨雾的光,“到时候咱们把他们带到卧牛山,让他们吃热汤热饭,王师傅做的小米粥可好喝了,还有荷包蛋,再也不用怕鞑子抢粮了!”
柳芽点头,刚想说话,就听到远处传来“嗒嗒”的马蹄声——是周铁山派来的哨探,哨探叫吴六,脸上有颗黑痣,在嘴角旁边,手里拿着个哨子,哨子是铜制的,闪着光,看到柳芽四人,赶紧勒住马,马的前蹄抬了一下,他赶紧稳住:“柳芽兄弟,快回卧牛山!赵百户在营里发现了个重要人物,是徐州城里的义士,说有鞑子的兵力部署图,周队长让你们赶紧回去,一起商量对策!”
四人不敢耽搁,跟着吴六往卧牛山赶,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比来时快了不少。回到营里时,只见营中央的帐篷外围着十几个士兵,士兵们都穿着铠甲,手里握着兵器,神情严肃,帐篷里的烛火亮得很,透过帐篷的缝隙,能看到里面有个人影在走动,还能听到说话的声音。赵虎看到柳芽,赶紧迎上来,他穿着件蓝色短打,短打上沾了点泥土,甲胄放在旁边的石头上,甲胄的铜钉闪着光,脸上满是激动,快步走过来,拍了拍柳芽的肩膀:“柳芽兄弟,你们可回来了!再晚一步,咱们就要派人去找你们了。这位是刘铁匠,以前在徐州城里开铁匠铺,叫刘铁柱,手艺好得很,鞑子来了后,他就躲在城里的地窖里,昨天晚上挖了条地道跑出来的,刚才他偷偷从城里跑出来,说有鞑子的兵力部署图要交给咱们,是他自己画的!”
柳芽顺着赵虎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帐篷里站着个汉子,约莫四十岁,身材高大,肩膀宽阔,一看就是力气大的人,穿着件破烂的青色短打,短打上沾着不少黑灰,还有些烟灰,显然是从烟囱或灶台里钻出来的,脸上满是黑灰,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很大,很亮,里面满是急切,看到柳芽,赶紧上前一步,脚步有些踉跄,显然是跑了很远的路,喘着气说:“这位就是柳芽兄弟吧?我听马老栓提过你,说你烧了鞑子的粮库,救了不少百姓,是个英雄!我早就想找你们了,可一直没机会,昨天晚上看到鞑子乱了,才趁机跑出来。”
柳芽赶紧摆手,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刘大哥客气了,都是为了百姓,换谁都会这么做。你说的兵力部署图,现在方便给我们看看吗?咱们也好早点制定对策,早日收复徐州。”
刘铁柱点点头,眼神变得郑重,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油布是深蓝色的,边缘有些磨损,显然用了很久,层层叠叠裹得很严实,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生怕弄坏里面的东西,里面是张皱巴巴的羊皮纸。羊皮纸是用硝制过的,很有韧性,摸起来软软的,上面用炭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记号,炭笔的痕迹有些模糊,显然是画了很久,还修改过几次——红色的圆圈代表鞑子的营寨,圆圈里还写着数字,代表兵力;黑色的线条代表城里的街巷,粗细不一,粗的是主干道,细的是小巷;还有几个三角形,标注着火枪的位置,旁边还画着小圆圈,代表火枪数量。
“弟兄们,你们看,”刘铁柱指着羊皮纸上的红色圆圈,手指有些颤抖,显然是激动,“鞑子虽然分两队跑了,可还剩五百多残兵,都集中在东门的营寨里——就是这个大圆圈,里面写着‘五百’,营寨周围挖了两丈宽的壕沟,沟里还埋了尖木,防止有人偷袭,还架了五挺火铳,火铳能打百步远,威力不小。他们手里有三十多支火枪,大部分都在东门,有二十五支,西门和北门各有两支,南门没有——南门靠近大河,水流急,鞑子怕咱们从水路进攻,只留了五十个步兵守着,都是些老弱残兵,没什么战斗力。”
他又指着羊皮纸上的三条虚线,虚线是用炭笔轻轻画的,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城里还有三条暗道,一条通北门的枯井,枯井里有个暗门,推开就能进暗道;一条通城南的菜窖,菜窖里有块石板,搬开就是暗道入口;还有一条通卧牛山的后山,是我以前打铁时挖的——那时候鞑子经常来抢铁,我就想挖条暗道藏铁器,挖了大半年才挖成,能容一个人弯腰走,高度够,不用蹲着,从这里到城里,只要半个时辰,还不会迷路,我在暗道里刻了记号,跟着记号走就行。咱们可以派些人从暗道进城,联络城里的义士,比如马老栓、张屠户,还有开杂货铺的陈老三,他手里有不少草药,能治伤,等明天主力到了,咱们里应外合,定能拿下徐州城!”
周铁山接过羊皮纸,在烛火下仔细看了看,烛火跳动,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他手指顺着暗道的路线划了划,又看了看营寨的位置,眼里满是惊喜,忍不住拍了拍羊皮纸:“太好了!有了这张图,咱们就能摸清鞑子的底细,再也不用瞎猜了!以前咱们不知道鞑子的兵力部署,不敢贸然行动,现在有了这张图,就有底了!柳芽,你今晚接应完百姓,就带着孙强、钱勇和二十个弟兄,从通卧牛山的暗道进城,联络城里的义士,让他们在城里准备好——比如把鞑子的岗哨位置摸清楚,给咱们留好门,等明天主力一到,咱们就里应外合,收复徐州!”
柳芽点头,刚想说话,就看到哨探张猛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他头发都乱了,脸上的红还没退,却满是焦急,手里的芦苇秆都攥断了,断茬扎进手心,他也没感觉,喘着粗气说:“队……队长!不好了!往山东跑的鞑子兵又回来了,还带了一百多骑兵,骑兵都骑着快马,手里还拿着马刀,现在就在徐州城外十里处的官道上,好像是没找到粮食,想回城里抢粮,刚才我看到他们的马队了,尘土都扬得老高!”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帐篷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连烛火的跳动声都能听到。周铁山皱着眉,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指在羊皮纸上的东门营寨位置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响,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看来鞑子是没找到粮食,又回来了。若是让他们回了徐州城,不仅百姓们危险,他们多了一百多骑兵,兵力大增,咱们里应外合的计划也会被打乱,到时候想收复徐州就难了。”
他抬头看向众人,眼神变得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柳芽,你今晚先别进城,先去西门接应百姓,把百姓们安全带到卧牛山——百姓们是咱们的根本,不能让他们出事。我带一百名骑兵去拦住鞑子兵,在城外十里处的官道上设埋伏——那里有个土坡,土坡上有不少灌木丛,正好能藏人,等鞑子兵过来,咱们就放箭射他们的马,马一倒,骑兵就成了步兵,再冲上去砍杀,不让他们回城里!”
他又看向赵虎,目光严肃:“赵百户,你带着五十个弟兄守在暗道入口,暗道入口在卧牛山后山的一棵老槐树下,树洞里有个机关,你记住,别让任何人靠近,尤其是鞑子。再派十个弟兄去通知山腰的哨探,让他们密切关注鞑子兵的动向,一旦有变化,立刻吹号——长号是预警,短号是安全,别弄错了。刘铁匠,你跟赵百户一起,给弟兄们讲讲城里的暗道怎么走,暗道里有哪些记号,别到时候走岔了路,耽误事。”
“是!”众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震得帐篷里的烛火都晃了晃,烛油滴在桌子上,凝成小疙瘩。营里顿时忙碌起来,士兵们纷纷去检查兵器——有的蹲在地上磨长枪,枪尖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有的坐在石头上给弓箭上弦,弓弦拉得紧紧的;有的去准备火把,火把是用松枝做的,浇了煤油,一点就着;柳芽则拿起布袋子,里面还装着麦饼和迷药,麦饼还有点温度,他对小五、孙强和钱勇说:“咱们走,去西门接应百姓,马大爷肯定已经联络好百姓了,别让马大爷和百姓们等急了,要是鞑子巡逻兵再来,咱们就用迷药对付他们。”
四人再次往西门赶,此时晨雾已经散了,太阳升得老高,金色的阳光照在芦苇荡里,泛着金色的光,芦苇叶上的露珠在阳光下像珍珠似的,闪闪发光。柳芽抬头望了望徐州城的方向,城门紧闭,城墙上隐约能看到鞑子兵的影子,有的在来回走动,有的靠在城垛上打盹,心里暗暗想:今晚一定要把百姓们安全接出来,还要配合周队长拦住回援的鞑子兵,不能让他们破坏收复徐州的计划,百姓们已经受够了苦,该让他们过上太平日子了。
而此时,徐州城里的马老栓已经联络了五十多户百姓。他从张屠户家出发,张屠户家的门是木头做的,上面有个窟窿,是昨天鞑子砸的。马老栓敲了敲门,低声喊:“大力,是我,老栓。”门“吱呀”一声开了,张屠户坐在门槛上,腿上缠着布条,布条是用粗布做的,上面还渗着血,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笑着说:“马大哥,你来了!百姓们都联络好了吗?”
马老栓点点头:“好了,我去了陈老三家、李二娘家,还有巷尾的王秀才家,都愿意今晚走,他们都收拾好东西了。你怎么样?腿还疼吗?”
张屠户摆摆手,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不疼!这点伤算什么!马大哥,我跟你一起去西门!我虽然腿断了,可还能帮着招呼百姓,给大家指路,要是遇到鞑子,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得让百姓们逃出去!我那三头猪被鞑子牵走了,我还没跟他们算账呢!”
马老栓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满是感动,声音有些哽咽:“好兄弟!有你在,咱们更有底气了!今晚三更,咱们就在西门等明军的弟兄,一定能逃出去,到时候咱们再回来,把鞑子赶尽杀绝!”
随后,马老栓又去了陈老三家。陈老三是开杂货铺的,铺子里的东西早就被鞑子抢光了,只剩下几个空架子。陈老三看到马老栓,赶紧迎上来:“马大哥,明军真的来了?今晚能逃出去?”
马老栓点头:“真的来了!柳芽兄弟他们就在西门外等着,今晚三更,咱们在西门汇合,一起逃去卧牛山,那里有明军的营寨,还有吃的。你赶紧收拾东西,别带太多,带点干粮和水就行。”
陈老三激动得直搓手,眼里满是期待:“好!好!我这就收拾!我还藏了点草药,能带过去给受伤的弟兄们用!”
夜色渐渐降临,徐州城里的灯一盏盏熄灭,只有城墙上的火把还亮着,像鬼火一样在黑暗里闪烁,映得城墙通红。百姓们悄悄从家里走出来,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搀扶着老人,手里都拿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干粮和衣物。他们沿着墙根往西门走,脚步轻得像猫,生怕弄出一点动静,没人说话,却都紧紧跟着马老栓和张屠户,眼里满是期待——他们盼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明军来了,今晚,就能逃离鞑子的魔爪,重见天日了。
走到半路,突然听到巷口传来鞑子的说话声,百姓们顿时慌了,赶紧躲进旁边的小巷。马老栓探头一看,是两个鞑子兵在巡逻,手里拿着火把,正慢悠悠地走过来。他赶紧对百姓们做了个“嘘”的手势,自己则悄悄绕到巷口,手里拿着根木棍,准备万一鞑子发现,就跟他们拼了。好在鞑子兵没往小巷里看,只是骂骂咧咧地走了,说“今晚真冷,赶紧巡逻完回去睡觉”。等鞑子兵走远,马老栓才松了口气,对百姓们说:“没事了,咱们继续走,快到西门了。”
百姓们跟着马老栓,继续往西门走,脚步更快了些。离西门还有几十步时,马老栓看到西门外的芦苇荡里有个黑影在晃动,他知道是柳芽他们,赶紧挥了挥手。柳芽看到马老栓,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过来。百姓们看到希望,眼里都泛起了光,加快脚步往西门走,没人说话,却能感受到他们的激动——终于要逃出去了,终于能摆脱鞑子的压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