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走到石桌边,从陶壶里倒出两杯凉茶,“怎么,弟弟是想问——”
她把茶碗推到清念璃面前,眼尾微挑,“我怎么知道念璃妹妹是帝女?”
清念璃捧着茶碗的手顿了顿,茶梗在水面晃出涟漪。
逸尘挠了挠头,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姐姐竟连这都……”
妙音笑得前仰后合,指尖点了点清念璃的手背,眼尾漫开的笑意里藏着三分江湖气:“姐姐当年在风月场里迎过仙门贵客、送过魔族富商,仙魔两道的花名册啊——”
她故意拖长语调,用帕子掩住唇间的笑,“早就背的烂熟啦。帝女殿下初次见面便被你自报了真名,再瞧这抬手投足间的气韵……”
她忽然凑近逸尘,压低声音道:“也就你这愣头青,跟人家谈恋爱还傻乎乎地不知人家底蕴!”
“姐姐!”逸尘急得跺脚,清念璃却“噗嗤”一声笑出声,茶水差点溅到衣襟上。
“看来往后得学陈毅先生般寻个化名才是,不然哪天被人掀了老底,可怎么办呢?“
妙音见状笑得更欢,逸尘正要辩驳,却被妙音话锋一转堵了回去:“逸尘弟弟真是好福气,“
她故意绕着石桌转了半圈,打量着逸尘,“如今仙魔两道都知你是'仙魔之子',帝女殿下却还不离不弃......“
她忽然压低声音,凑到清念璃耳边笑道,“看这模样,莫不是偷跑出仙宫,要与你这混小子私奔?“
“姐姐!“
清念璃的脸颊瞬间红透,茶碗险些脱手,连忙低头用袖口掩住发烫的耳根。
逸尘更是急得直搓手,张口结舌道:“我、我们没有......“
“没有?“
妙音挑眉,调侃道:“当年姐姐在香满阁见过的痴男怨女多了去了,可没见过哪个帝女会为了一个傻小子,把华服换成素衣呢。“
关了院门的芽芽不知何时从妙音身后钻出来,仰着小脸好奇地问:“妙音姐姐,'私奔'是什么啊?“
妙音弯下腰,指尖轻轻刮了刮芽芽的鼻尖:“私奔呀,就是两个人不管别人怎么说,偷偷跑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她故意拖长语调,眼尾余光瞥见逸尘瞬间僵硬的背影,“做自己喜欢的事。”
芽芽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拽着妙音的裙摆蹦跳起来:“我懂了!是不是像冥渊哥哥用战戟烤红薯那样?上次哥哥烤的红薯可甜了,皮都是焦焦的!”
逸尘刚将茶杯凑到唇边,茶汤尚未咽下,便被芽芽惊得喉头一呛——温热的茶水混着半口茶汤猛地喷出,溅得石桌上的窝头屑簌簌掉落。
“咳咳咳!“
“哥哥你怎么啦?“小丫头踮着脚想去够逸尘的肩膀,却被妙音一把抱进怀里,“傻弟弟,喝个茶也能被呛成这样?“她故意用帕子掩住唇间的笑,眼尾瞥向清念璃,“莫不是被芽芽说中了心事?“
清念璃红着脸低头搅着茶碗,茶梗在水面转出歪扭的圈。
逸尘好不容易顺过气,指着芽芽却半晌说不出话,最后只憋出一句:“你这小丫头......“
妙音笑得前仰后合:“傻丫头,烤红薯是私奔吗?”
“怎么不是呀?”芽芽嘟着嘴,羊角辫上的红绳扫过逸尘的膝盖,“冥渊哥哥说烤红薯要躲着人偷偷烤才香呢!”
三人闻言同时愣住,随即爆发出哄笑。
“冥渊这混蛋....”逸尘无奈地揉了揉芽芽的头发。
妙音笑够了,这才擦着眼泪道:“好好好,在芽芽眼里,私奔就是烤红薯——”
她忽然转头望向逸尘,眨了眨眼,“不过弟弟啊,下次烤红薯可得多烤几个,别光顾着和念璃妹妹‘偷偷’甜腻呀。”
“姐姐!”逸尘的耳尖“腾”地红透,清念璃则“噗嗤”一声笑出声,茶碗挡住半张脸,却掩不住眼角的笑意。
妙音转身从灶房端出一碟刚蒸好的野菜窝头:“不打趣了不打趣了,快趁热吃些东西——条件有限,粗茶淡饭比不上妹妹在仙宫的锦衣玉食……”
话未说完,清念璃已伸手取过一个窝头,指尖触到粗粝的麦麸却不觉硌手,反而有种奇异的温热感。她轻轻掰开窝头,蒸汽混着谷物的清香扑面而来,忍不住咬下一口——粗糙的麦麸和微苦的野菜在齿间化开,竟带着一丝自然的甜。
“很好吃呢。”清念璃抬眼望向妙音,眼尾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很甜!”
妙音的目光在清念璃沾满麦麸的指尖上顿了顿,又转向逸尘泛红的耳尖,忽然严肃起来。
“傻弟弟,你可得把念璃妹妹攥紧了。”
逸尘捏着窝头的手微微一紧,抬眼看见妙音眼中从未有过的郑重。
清念璃也停下了动作,指尖的窝头碎屑簌簌掉落,却被芽芽仰头接住,填进了自己嘴里。
“姐姐……”逸尘的声音有些发涩。
“你看她,”
妙音指了指清念璃手中的窝头,“在仙宫时,她可是连茶杯都要挑羊脂玉盏的金枝玉叶,如今却觉得这粗麦野菜窝头香甜。”她忽然握住清念璃的手,掌心的薄茧蹭过对方细腻的皮肤,“妹妹知道你是仙魔之子后,非但没躲,还跟着你窝在这破院子里吃糠咽菜——”
清念璃想抽回手,却被妙音握得更紧。
“真心可贵,当年姐姐在香满阁,见过太多攀附权贵的人,”妙音心疼的看着清念璃,“可妹妹不一样——她喜欢你,是喜欢你这傻小子的真性情,跟你是什么半点关系都没有。往后若敢负她,姐姐第一个不饶你!”
逸尘看着清念璃偷偷抬眼望过来的目光,不由得重重点头:“姐姐放心,我定会护好她。”
清念璃忽然把手中的窝头掰下一大半塞进逸尘嘴里,嘟囔道:“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暮色中的小院里,窝头的热气混着野菜的清香弥漫开来,妙音看着眼前打闹的两人,忽然想起自己在香满阁时,总觉得真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可此刻看着清念璃不顾形象地啃着窝头,逸尘笨拙地替她擦去嘴角的碎屑,才明白这世间最难得的,恰恰是这份不掺杂质的情意——就像野菜窝头,初尝微苦,细品却满是回甘。
暮色在老槐树的枝桠间凝得更浓,妙音拍了拍芽芽的小屁股上的灰尘:“时辰不早了,扶摇阁的活计还有很多没做完。”她理了理红衣下摆,继续道,“灶房还温着两个烤红薯,夜里饿了就着热茶吃——芽芽,跟哥哥姐姐说再见。”
芽芽抱着妙音的腿,仰着圆脸蛋朝逸尘晃了晃羊角辫:“哥哥,姐姐,再见!”
“嗯!姐姐路上小心”
逸尘望着妙音的背影,手里的窝头忽然变得沉甸甸的。
“在想什么?”清念璃歪着头看他。
“你一个帝女……”逸尘的声音闷得像被水泡过的棉絮,“现在跟着我吃这粗麦窝头……”
清念璃扑哧笑出声,绕到他面前仰头看他。
“呀,逸尘公子也会说酸话了?”
她故意板起脸,指尖戳了戳他紧绷的下颌,“我可记得某人曾经可是一个木讷的闷葫芦呢。”
逸尘的耳朵瞬间红到脖颈,抬手想抓她的手,却被她灵活躲开。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急得跺脚,“我是说,你本可以……”
“本可以怎样?”清念璃忽然敛了笑意,踮起脚尖轻轻按住他的唇。
“本可以留在仙宫做金枝玉叶?听着阿谀奉承?”
逸尘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轻呼一声。
“念璃,我是仙魔之子,将来……”